中常侍几乎是闭着眼说这话的。
话语说完,马上就退避到一旁,免得自己被天子的怒火波及。
然而他这举动终究是落了空,坐在卧榻上的天子两眼死死盯着他,“你方才说什么,再给朕说一遍。”
天子言语平静,可越是平静,中常侍就越是冷汗如雨。
他左右看了一圈,见着殿内根本就没有能替代他的人。只能硬着头皮将方才那话又说了一遍。
卧榻上的天子陷入长久的沉默。
殿内的箭漏里的水落下的滴滴答答的声响,在殿内也能听得清楚。
中常侍知道再这么平静下去,天子的怒火说不定越来越大。
天子的性情就是将所有的喜怒全都压在心底,一笔笔全都记着,暂时不发作。不发作也就算了,真的发作起来,那就是地动山摇,天都要塌了。
“陛下,已经到起身的时辰了。”
中常侍小声的提醒。
这位陛下是作息规律,每日里都是定好的时辰做什么事。要是真的不照着规矩来了,那就是真的要出事了。
中常侍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卧榻上的天子动了动,自己掀开被子起身。中常侍马上过去把锦履给天子穿上。
中常侍服侍天子洗漱,不经意一抬头,就见到天子额角的青筋,这下原本松下来的皮又绷紧了,提着心伺候完。
元茂面上看上去一切如常,心底里已经是一片惊怒。
他没有怀疑过她会阳奉阴违。既然如此,她答应做什么
这个念头在他心头一直萦绕不去,元茂看着书立上的书卷,上面的每个字都落入眼里,但沉不下心。
旁边的那些陪着他读书的弟弟们看出不对,陈留王首先问,“阿兄,怎么了”
元茂自幼喜欢读书,手不释卷全神贯注,完全不是现在这幅心不在焉。
元茂摇摇头,读不下去拿在手里也是白搭,他把书卷丢到一旁。
“阿兄看起来,似乎像是有些心事的样子。”
陈留王说着有些忧心忡忡,因为天子很少在他们面前露出这幅姿态,似乎不管什么时候,这位兄长都是风淡云轻,胸有成竹。
而现在,哪怕只是暼一眼,都能感觉到兄长眉眼间积蓄的乌云。
“我看起来,像是有心事么”
元茂反问。
陈留王点了点头。
元茂颇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间,只听到陈留王问,“兄长是为了什么事忧心,要不然说出来,让我们也为兄长分忧。”
元茂一想到自己竟然被个小丫头给骗了,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他自幼登基到如今,还没有碰见她这样的,当面对他一套,背着明晃晃的又是一套。
更可笑的是,明明他在宫里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都已经见过了。偏生对上她,就没有想过她会阳奉阴违这件事。
“没事。”
元茂狠狠的把这事给摁了下去,对陈留王笑了笑,结果笑容表露在面上,显出几分的气郁。
陈留王和几个弟弟们私下交换了下眼色。
“兄长,要不然我们去骑马吧”四周都是眼线,他们也不好谈论军政,一来二去,就只有游猎来消磨精力了。
元茂点头,算是应了弟弟们的话。
领人就去打猎,华林园有一大片的山林专门给天子以及其他贵人来狩猎。
“广川王此人,你们觉得如何”
元茂拉弓射箭对准了灌木丛里一个模糊的影子。
“广川王在朝堂里的名声并不高,”陈留王不明白天子为什么要在对准猎物的时候开口说话,但还是老实回答。
“若论声望,并没有太多。论才能,广川王十三岁就入朝为官了,到如今也有些年头,在外任刺史,倒也有些政绩。”
元茂静静的听着,等到陈留王说完,嘴边露出一抹笑,“听你说,这人倒是还算不错。”
话语落下,弓上的箭飞了出去,射入不远处的灌木丛里,顿时里头起了一阵逃窜的声响。身后的那些随从放出猎犬去追。
猎物中箭之后,除非命中要害,要不然并不会立即倒地,还能带着箭矢跑上一段。
宫里的猎犬都有专人训导,猎犬感觉到绳索被放开之后,争先恐后的蹿入林子里去追。
元茂射中的是一头兔子,雪白的皮毛,和平常棕色的野兔完全不一样。兔子的身躯被箭矢给射个对穿,却没有当场毙命,还能逃跑,结果跑出一段路,就被扑上来的猎犬一口咬住了脖颈断气了。
猎犬叼着嘴里的猎物跑来,元茂看了一眼,兔子的脖颈都被咬断了,鲜血流出洒了一路。他见着了,让人把猎物收好。
接下来元茂又和陈留王等人猎了几只猎物,到了午时去用膳,端上来的自然都是打来的猎物。相比较其他人的兴致勃勃,元茂对着面前的膳食没有什么胃口,随意的用那么两口。就丢下了。
“兄长为何不多用一些”陈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