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芬不是旁人,正是叶家大嫂叶张氏的亲妹子。
几年前叶张氏爹娘去了,娘家嫂子不好相与。拿捏未说亲的小姑子当牛做马。叶张氏就做主把张春芬接到叶家来。这些年张春芬在叶家过的日子比叶家亲闺女还滋润。姐姐当着家,她自然吃稠捞干的,穿得也体面。平日里不干活,脾气却越养越大。叶家姊妹都怕她,偏原主跟她好得穿一条裤子。
一年多前,镇上大镖局程家请叶老童生吃酒,叶童生吃醉了被程风给架回来。刚好那日原主出来迎,程风一眼就相中了她。
自打那以后,程风就经常找借口下来叶家村走动。
这么个出息的后生,村里不少姑娘家都动了心思。这里头自然少不了张春芬。她十七了,这个年纪按理说早该嫁人有孩子。偏她被叶张氏惯得心气儿高,谁也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的养在叶家。拖到这个年纪亲事急得不行,看到样样都好的程风可不就巴上了
张春芬暗地里也表过心迹,奈何程风瞧不上她。这不恰巧叶青河出事。叶家为筹钱焦头烂额,程风又去走镖,张春芬就怂恿了叶张氏鼓动叶童生把叶嘉推出去换钱。两人也是因这事儿翻了脸。
叶嘉当下就冷了脸“嫂子,家里相公病了,走不开。”
“哎就一会儿也不耽误你什么事儿,”叶张氏顿时就急了。公爹要把春芬赶出叶家,叶嘉要是不回去劝劝,她妹子怎么办她妹妹都十七了,正是说亲的关键时候,“嘉娘啊,你在家时嫂子对你不错吧你就当看在嫂子的面上。”
生怕叶嘉不回去,她当下就要叶嘉跪下。
叶嘉哪能让她跪自然是拉。
叶张氏趁机就哭“我娘家那嫂子不是好东西,春芬要是被送回去,指不定就被她给卖了。没好日子过。你俩以前就要好,这么多年的姊妹,你当真忍心她成老姑娘”
“嘉娘,她犯的那事儿,我打过了也骂过了。春芬当真晓得错了”
叶张氏说话喜欢动手,她力气又大,拉得叶嘉都站不稳。实在被缠得无法,只能含糊地应了,把人给打发走。叶张氏得了她应允,满心欢喜地走了。
叶嘉扭头回屋,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四目相对,那人发带脱落,乌发垂肩,安静地靠着墙边坐起身。
一双沉静幽冷的凤眸如含万里星河。几缕发丝垂鬓间,消瘦却难掩优异的骨相。美如墨画,秋水为神。褴褛的衣衫也挡不住高华清贵的气度,眼眸半阖,鸦羽似的眼睫遮住了眼眸。屋内油灯昏黄,风一吹摇曳晃动。昏黄的光仿佛眷顾一般缱绻地拢在他身上。
叶嘉早知周憬琛俊美,毕竟玛丽苏女主都拿不下的白月光,但真见到还是大为震撼。许久,感觉裙角被人轻轻扯了两下。
低头看,蕤姐儿指了指掉到地上的布巾子“掉了,三叔敷。”
蕤姐儿估计是营养不良发育迟缓,说话都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不过叶嘉还是听懂了。她忙收敛心神,略局促地过去将布巾子捡起来去扔到盆中。然后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额头。
热度已经退下来。
年轻男人没动,眼帘低垂,面上的神情冷清又清透,搭在土布被子上的瘦长的手指比雪还要白。一言不发地任由她摸了摸额头。
“还有一点烫,”叶嘉压住震惊,十分冷静地道,“蕤姐儿,去后厨问问祖母。热水烧好了没若是烧好了,叫祖母盛碗粥端进来。”
蕤姐儿虽话说不清,但听得懂。点点头,迈着小短腿蹬蹬地跑出去。
叶嘉瞥了床上人一眼。那人安安静静的,似乎在沉思。她于是端着盆去外头倒了水,又换了盆干净的凉水进屋。男人已经躺下去。
屋里只剩两人时,叶嘉意外的有些别扭。又瞥了眼不知在想什么的年轻男人,不知该说什么打破安静。正好这时候余氏拎着一桶热水进来,叶嘉就干脆舀热水往盆面兑。身上有伤是要保持清洁的,不然天气一热,臭再其次,伤口可能会烂。
兑好热水,叶嘉犯了难。
本来这人昏迷着,谁给擦身体都行。如今醒了,对着这一张脸一双眼睛。叶嘉哪里还下得去手脱他衣裳她正犹豫是不是叫余氏来擦。抬起头,余氏眼神一闪,扭头就走。
一边走一边嘀咕说允安好几日没进食怕是饿了,她去后厨将粥端过来。
明明步子不大,跑得倒是很快。叶嘉扭过头,发现已然躺下的男人目光追随着余氏的背影,正盯着晃动的门。再定睛一看,他已经闭上眼睛。
罢了,人家都不在意,她在这矫情个屁。
木着脸解开了他的腰带。叶嘉将布巾子在温水里浸湿,拧得半干,心无旁骛地替他擦拭。
湿帕子在碰到他腹部往下时,被一只手按住。
闭着眼睛的人睁开了眼,沙哑轻缓的嗓音仿佛不是很确定的问了声“你是叶氏”
叶嘉觉得他这个问题很怪,但转念一想。两人成婚之时这人还在西场服役,当日原主也只跟大公鸡拜的堂。他不认得也不奇怪,于是点点头“是我。叶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