辆马车进入人群,前面一辆车下来几个老者,萧立衡看清来人,眼眸一缩。 刑部尚书贺梓段延德 他急忙站起来,道“老江,你可算来了” 往日和他关系尚可的江尚书不冷不热地看他一眼,道“是啊,是不是很可惜” “江大人说的哪里话来” “不可惜吗没弄坏我的马车和我的腿,还是让我赶来了。”江尚书不看萧立衡,大步上前,对赶紧站起来的刑部侍郎一挥袖道,“泥塑木偶一边去吧” 刑部侍郎如蒙大赦赶紧退下。 萧立衡看着刑部尚书在陪审位置上坐下,脑袋轰轰的。 段延德上前来,笑道“拟试题那日,老夫的马车坏了,迟到了一刻钟,导致离开承乾殿耽误,撞上了皇太女。今日本该来陪审的江尚书,马车也坏了,险些断了腿来不了,萧大学士,您说,巧不巧啊” 萧立衡嘴角抽动一下,微笑道“两位运气这么不好么” 段延德呵呵一笑,转头看百姓和举子群,道“诸位说,巧不巧啊” 人群轰然一声,道“巧” 萧立衡脸色在这轰然之声里更加灰败下去。 贺梓则对着众人团团一揖,道“科举国家抡才之典,在下自领主考之责,日夜凛惕,不敢有负陛下及天下学子之望。之前诸般告诉,已呈折自辩。之后自有大乾诸法司查证明白。请诸位切不可堕人陷阱,擅自揣测,更不可受人蛊惑,坏人前程。” 他是士林表率,天下名儒,多少人求一见而不可得,他一说话,众人自动屏息静听。 贺梓却不多说,伸手一引,道“在下不执教久矣,被告诸举子,在下其实也并不熟稔。唯有沈谧一位,却略知一二。诸举子都觉他攀附幸进,不妨先听听他的旧事。” 第二辆马车停下,帘子掀开,走下一位妇人和一位女童。容溥田武杨一休等人跟在后面。 萧立衡看见容溥,微微一怔。 他是下令军队直接守住折桂楼,要将这几位困住的。必要的时候就拿容溥等人的安危,来威胁铁慈让步。 但这些人竟然脱困了。 就像他也下令去拿贺梓等人,但贺梓等人此刻却轻轻松松地来了。 萧立衡算算人数,心底泛起不安。 皇城、宫城、盛都府、大理寺、折桂楼、贺府、段府、这些地方他都有派兵,目的就是为了将各方人等都困住拿下,最大限度地保证事态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算过了,即使铁慈狡猾,能以言语脱罪,但在绝对军力面前,也欲振乏力。 但现在看来,所有的禁制都被破开了。 这需要相当强盛的军事力量。 铁慈哪里来这许多人太女九卫除去保卫皇宫之外剩下的人和血骑三百,能做到破开各处,保护所有人,甚至去查案吗 萧立衡怎么都想不通,因此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 人群中,沈谧看见那对母女,惊愕地挺直身体,“娘妹妹” 他慌乱地四处看,想问是谁把他娘惊动了,又赶紧用戴了锁链的手拉扯衣裳,遮掩身上鞭痕。 沈母一见他这狼狈模样就眼睛红了,勉强按捺着才没扑过去,她这一年来老了些,少了之前养尊处优的娇贵气,显得朴实沉稳了许多,看着是个颇有气度的妇人。 她对众人敛衽一礼,颤声道“各位父老,各位先生,妾沈应氏,乃前吏部侍郎、海右光州知州沈少山之妻” 她娓娓说来,说了夫君因卷入一桩贿赂案而被处死,家小被发落入籍,独子沈谧多方奔走,求得朝廷赦免,允许只落一人入贱籍。沈谧为此放弃了优异学业和大好前途,自请入贱籍,并一直瞒着自己母女。她说沈谧为了不让自己伤心,明明前途已绝,却假作继续学业,实则流落街巷,做过无数贱役,为人践踏嘲笑,回家却不露丝毫。不仅如此,还一直在尽力维持自己母女的体面生活,假称学业出众书院奖励无需束脩,用自己执贱役换来的钱继续供养她们母女,而她一直沉浸在失去夫君的痛苦中,依旧享受着贵妇人般的生活,不知人间疾苦,任独子为她背下这世间所有苦难 她语气低沉,言辞却清晰,说到伤心处娓娓动情,惭悔心疼之情溢于言表,时不时停下来拭泪。 百姓鸦雀无声,听得眼泛泪光。举子们面色沉重,他们大多看过慈恩传,但沈谧着重讲的是太女对他的恩情,叙述的是遇见太女之后的事,对前情并没有多提,尤其事涉母亲的行为,更要为亲者讳。而沈谧母亲的亲口诉说角度不同,着重讲了沈谧的忍辱负重,自己的不知事,和太女如何点醒了自己,听得众人唏嘘连连。 末了沈母哽咽不能成声,扑到沈谧身边,举起他的手,给大家看他手上厚厚老茧,“当初我真是瞎了眼,孩子靠做苦活供养我,手上的茧子我都看不见,整日里绣花写字,盘算着哪里的衣料好看,哪种的吃食讲究我真是枉为人母” 众人看见沈谧的手上不仅有老茧,还有刚才被锁链弄出来的红痕,指关节也十分粗大,实在不像个读书人的手。 贺梓立即接口道“尔等围堵这贡院,怕这十年寒窗,苦读辜负。可是尔等读书再苦,也不过是晨起三更,夜伴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