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四品内臣看待,自己随意地坐在上面抽烟,让他下首陪着,带来的人都站在底下。 那些宫中骄奴面色不豫,黄明依旧笑眯眯的。 他不大习惯狄一苇抽烟的烟气,时不时扇扇袖口,每一扇动,身上便散发出浓重而名贵的楠香香气,夹杂着一股古怪的味道,闻起来有点怪异。 狄一苇往后坐了坐,一眼扫过,在青青的烟气中眯了眯眼。 不好搞啊。 要么弄死算了。 黄明隔着烟气,也看不清这位朝中褒贬不一的指挥使的脸,他对身后一个少年招了招手,道“崔轼,你上来,见过指挥使。” “丹野呢” 面对这个问题,鹰主沉默了一会。 随即他道“死了。” 铁慈“” 众学生们震惊地面面相觑。 “怎么死的” “大王子把王后吊在城门上放血,本就是为了诱捕他。”鹰主声音平平地道,“他千里驱驰赶回王城城下,一眼看见的就是被做成人壶的妹妹,和挂在城门上已经快要流尽鲜血的王后,他拼死上了城墙,救下王后的同时也被万箭射死,是王军拼命才给他们收了尸。他和王后的尸首,我们秘密葬在王城郊外的野林子里。” 他说完,四周陷入了沉默。 忽然远处有人喊道“下雪了” 铁慈一抬头,就看见绵密的雪花旋转飘落,一时间天地濛濛。 她没想过沙漠里可以看见雪,就如她没想过身边的好友会忽然消失不见。 她伸出指尖,触及彻骨冰凉。 那个快乐的小王子,在千里回奔之后,低头看见城墙下跪着的人壶妹妹,抬头看见城墙上一身苍白濒死的母亲,他那一刻的心情,是否也如雪冰凉。 他的快乐明朗和微微甜,是否从此也被这冷酷的天风卷去,散在翰里罕漠中了无踪迹。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为这难得的沙漠雪惊叹,杨一休端着下巴出神,半晌喃喃道“他走的时候匆忙,我还叫他以后回来记得给我带烤牛肉干,他明明答应我的” 田武忽然呜呜哭了起来,偌大的个子擦着眼泪,“呜呜呜他在舍间的时候经常踹我,却会帮我打水抢菜,以后再没人帮我打水抢菜了” 鹰主沉默地坐在地上,碎雪渐渐覆盖了他的衣襟,远处围着尸首连绵起伏吟唱的西戎人们发出欢呼,因为沙漠里的雪意喻纯洁,象征着往生者更为光明幸福的来生。 人类的悲欢从来都不相通。 欢呼啜泣和风雪声中,铁慈忽然道“想回去吗” 鹰主转头看她。 “看在你们帮他收尸的份上,我愿意接受你先前的提议,甚至可以给你一个更好的建议。”铁慈一指大漠深处,缓缓道,“不要想着向内寻求地盘,西戎永远不可踏入大乾土地一分一毫。甚至翰里罕漠,在数百年前也是我们大乾的。但我可以助你走出大漠,解决掉所有拦路的人,把你们失去的都拿回来。如果我们失败了,我葬身大漠也毫无怨尤;如果我们最终得偿所愿,那么我要你承诺,西戎永不侵犯大乾,永为大乾友邦。并在辽东有任何不臣行为时,无条件帮助大乾拦住它。” 前方不远处,飞羽缓缓回首,看着铁慈。 铁慈没注意到,她正看着鹰主。 鹰主沉默了一会,拔出刀。 铁慈“” 这么沉重的气氛,这么合理的要求,你都丧家之犬了居然不答应 不答应就不答应,犯得着刀兵相向吗 鹰主望着她,眼底似有笑意一闪,伴随寒光一闪,指尖一滴鲜血绽开。 他把滴血的指尖递向铁慈,示意她照做。 铁慈恍然大悟,也拔刀刺血,两只流血的手指紧紧按在一起。 四面的西戎兵忽然纷纷转头,眼神讶异。 鹰主回头,用眼神将他们逼退。 铁慈低头看着流血的手指紧贴,彼此鲜血交融,心中有点奇怪的感受。 这歃血为盟的方式,好像奇特了一些 不过西戎多民族,各族规矩实在多如牛毛,本地人也搞不清,更不要说她。 这贴的时间好像久了些 血都快干了 飞羽忽然走过来,拉过她的手指,往嘴里一吮。 吮就吮了,皇太女也不是个扭捏的人,问题是他一边吮一边对鹰主看。 铁慈非常不对劲地又想到小狗抬腿撒尿圈地盘。 至于嘛,贴个手指歃血为盟他也要来这一遭。 更奇怪的是,飞羽如此上纲上线地昭告挑衅,鹰主抬头看他的眼神竟也充满恶意和杀机。 铁慈瞧着颇有些莫名其妙,简直要怀疑方才自己并不是歃血为盟而是在和鹰主山盟海誓。 她拉出自己手指,白了飞羽一眼,又对鹰主点点头,道“我是叶辞。合作愉快。” 鹰主凝视着她,眼看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眼神又阴鸷了些,却并不表露出来,只淡淡点点头。 铁慈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她心中原本疑惑难解,总在寻找验证,但此刻那种疑惑更浓了。 这人的性格,可半点也不像丹野 她忽然想起之前和尘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