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入水了。
他今年才十四岁,年纪轻轻又死气沉沉,像个幽灵一样在各地乱晃,终于被河水吸引,跳了进去。
他死不成。
太宰治就没有一个会因为入水而死,只是必要的痛苦少不了,他很快因为窒息溺水晕过去,晕了多久也不知道,被人捡走他也懒得挣扎,一心往下堕落,对自己的处境漠不关心。
这只太宰的命运又格外离谱些,他彻底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对上了一双没有感情的红眸。
那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凑得很近很近,眼睛很大,只是不知为什么充斥着疲惫,又精神十足,尽是矛盾。
太宰注意到他的黑眼圈。
他轻轻抬手推了一把,于是眼前的少年让开一点,暴露出背后的地狱景象。
“这是哪儿”
“地下拍卖。”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太宰治,“展品。”
“那这是什么。”太宰指了指少年浸透鲜血的袖子。
“罪与罚。”
他这样回答。
太宰治捡到了有趣的东西,他觉得可以为这有趣的生物活上一周。
为什么是一周呢
因为一周过去他们快要饿死了。
毕竟不能指望太宰治去饲养其他生物嘛。
“费奥多尔,费佳。”太宰治半死不活地扯着别人的衣角,试图抱成一团取暖,但费奥多尔抱起来太冷了,怎么样都无法热起来还不如抱着一块石头。
“太宰君。”费奥多尔不抗拒太宰治凑那么近,他也冷得慌。但他还是觉得太宰的手臂箍太紧了,稍微挣动了一下,“您想好明天做什么了吗”
再不找点事情做,他们就要在路边乞讨了。
太宰治是单纯地放任自己堕落,但他知道费奥多尔不是这种会放纵的人。见面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人是个矛盾又可怜的家伙,微妙的有些厌恶,但更多的果然是好奇。
好奇他为什么会放纵自己流落至此。
明明不想的,不是么。
他甚至来自遥远的俄罗斯,只身一人来到横滨,还是搭着人口拐卖的船来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背弃自己的家乡,无非是不想回去或不能回去。太宰就想知道他的费佳为什么宁肯在这儿落魄地流浪,用悲惨的生活折磨自身,也不愿回去。
与其说有苦衷之类的,倒不如说费奥多尔在惩罚自己。费佳一看就是从小生活在贵气十足的环境里,简直像是中世纪的油画里走出来的人,天然带着点宗教的神圣气息,偏生格外脆弱,杂了股不健康的美感。
“港口黑手党。”太宰治说,“要来钱快只能去那里。费佳想去吗”
“太宰君想去吗”
两人都不说话了。
太宰单纯不想和那群讲究利益和暴力的家伙混在一起,而费奥多尔似乎有些抗拒走上明面他宁肯在黑暗阴冷的桥洞底下窝一天。
太宰治分析过,这种情况大抵是受过什么心理创伤。
但他与费奥多尔的灵魂是相似的,他可不相信有什么事情会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创伤。
总之处处都是他好奇的点。
他们又抱在一起窝了一会儿,还是很冷。
费奥多尔突然吸了口气,捉住了太宰搭在他肩上的手
“我饿了。”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饱了。太宰治觉得饥饿是一种慢性自杀,但费奥多尔可不愿意陪着他一起饿死。
“嗯”太宰治慢悠悠地用鼻音哼了一声,将费奥多尔抱得更紧了一些。
两只在一起取暖的小猫,连自己都养不好却还试图养另一只。
“我明天去黑手党那边吧。”他闭着眼睛,尖尖的下巴抵在费奥多尔没什么肉的肩窝,“我也饿了。”
他感觉到费奥多尔冰冷的手指爬上来,钻进他单薄的外套,也抱住了他。似乎低头了一点,鼻尖蹭到脖颈上,有些痒。
“我饿了。”
他听见费奥多尔重复了这句话,很轻,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悲伤,好像是迫不得已才将痛苦的事情揭开一点。
太宰治猛然推了一把费奥多尔,他反应过来了。
但他没法推开,瘦弱的少年早就抱紧了他,压住了一切反抗。他刚刚实在是太过放松警惕了。
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碰到他的脖子。
太宰不由得颤栗起来。
不是害怕,更不是恐惧,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他没有再去抵抗,反而是合眼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没有太宰预想中的痛苦,他只觉得刺痛的地方被轻轻舔舐了,低头对上费奥多尔的红眸,对方表情痛苦又意犹未尽地舔唇,不放过任何一丝鲜血。
费奥多尔也在颤栗,因为抵抗身体本能而颤栗,血红的瞳孔在黑暗中发亮,轻轻颤抖。
太宰治盯了他好一会儿,身体重新向前倾,拥住没有热度的人。
从今天开始,他要养一只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