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傥略一颔首,轻声叮嘱,“下手轻点,别伤了人。”
“您就瞧好吧。”阿克挺起胸膛,“小的不能像妖精那样没轻没重。”腿儿一撇,轻灵灵跳下马,甩开大步走了过去。
人群中有一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畏畏缩缩坐在张娉婷背后嘤嘤直哭,张娉婷掐着腰挡在小姑娘身前,正在跟站在对面,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讲道理。
“就算是外甥女你也不能将她卖进青楼她才多大点个孩子,你怎么忍心”
中年男人梗起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怎么不能卖怎么不能卖”手指着小姑娘,挑眉死死紧盯张娉婷,“她娘,也就是我姐姐改嫁之前把她送我了。那时说好了的,以后她不论生死都给我姐姐没有半点关系。我养了她六七年,算是仁至义尽。眼瞅着我闺女马上就要说亲,没有嫁妆可不行。把她卖了,给我闺女置办嫁妆正合适。这事儿不该你管,快起开”说话功夫,伸手去扒拉张娉婷。
伺候张娉婷的丫鬟是侯府的家生子,跟家中父兄练过拳法。不等中年男人的手挨着张娉婷衣袖,抬腿就踹,这一脚正中中年男人膝盖,就听他嗷呜一声惨叫侧身倒地,嘴里嚷嚷着,“打人啦,打人啦你把我打坏了得赔我”
丫鬟狠狠啐他一口,“不要脸的东西刚刚那一下我连一成力都没用上,要是把你踢坏了,我甘愿去衙门领罚”
有看热闹不嫌乱子大的,跟着拍手叫好,“这样人就该治治他”
“踢死他得了。世上少个祸害。”
“我去衙门作证,是他摔的,人家没动他一指头”
“我也是证人他是叫糖葫芦绊倒的”
“哪儿啊明明是踩了块肥猪肉滑倒了”
“你们怎么能睁眼说瞎话街上干干净净哪来的肥猪肉和糖葫芦他刚刚一脚陷屎坑里了”
“诶你这人怎么编谎儿都编不利索”
“”
大伙儿七嘴八舌争论开了。
中年男人涨红了脸,自觉无趣慢慢吞吞爬起来,拂去身上的土,抬眼去看张娉婷。张娉婷紧抿嘴唇,拿出一角银子递给他,“既然你执意要卖,那我买了。”
中年男人嫌恶的皱起眉头,“你打发叫花子呢以我们家小桃的样貌身段,少说也值十两银子。你给这点钱够干什么使”
张娉婷咬咬牙,想要再掏一块银子。已然弄清原委的阿克站出来,呵斥中年男人,“哎呦呵你竟敢当街卖人”
中年男人上上下下打量阿克,见他穿着箭袖貌似会点功夫,眼珠儿转了转语气软下来,“我没卖。”抬手指向张娉婷,“她想买来着,我不答应。”
阿克虎着脸,“说你卖你就卖了。”亮出武德卫的腰牌,厉声道“跟我去武德卫”
武德卫三个字冲口而出的刹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百姓哄的一声作鸟兽散,眨眼功夫一个不剩全跑光了。
张娉婷不知所措的四下望望,“这怎么回事啊
丫鬟见惯不怪,碍于阿克在跟前不能多说,“许是急着回家收衣裳。”
收衣裳张娉婷愈发疑惑,低声喃喃,“都商量好了一块儿收衣裳京城的人好奇怪。”撩起眼帘,望向前方端坐马上的高傥。
两人四目相对,只一霎,张娉婷便羞红了脸。
“那是高指挥使。”丫鬟附在张娉婷耳际,压低声音,“您别害怕,他不吃人。”
怕倒是不怕,就是觉着那人有点好看。
好看也不能多看。张娉婷赶紧收回视线,定定心神。想不到武德卫高指挥使竟是一表人才,跟她在家乡时听人传说的完全不一样。
“高指挥使眼大如铜铃,双耳垂肩,身高丈许。”
“高指挥使一拳捣死两头牛。”
“高指挥使不吃不喝不睡,月月十五饮一碗人血。”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今天总算见着真人了。张娉婷垂下眼帘。瞧着也不像一拳捣死两头牛的样儿,长得跟普通人没什么太大区别。就是稍显威武了些。
高傥见人都跑光了,索性下了马,牵着缰绳走过来,目光在张娉婷脸上停了停,挑眉问阿克“怎么回事”
阿克指着中年男人,恨恨说道“他要把自家外甥女卖了给闺女置办嫁妆。这种丧良心的货留着也没啥用。带回去给弟兄们当箭靶算了。”
中年男人一听就傻眼了,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躲在张娉婷身后的小姑娘不知从哪儿得来的胆气,快步走到高傥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求您救救我吧。舅父今天卖不成,难保明天后天卖不成。”眸中隐隐现出一抹坚毅,“我宁愿死,也不进青楼”
高傥低下头看了看她,问道“你多大了叫什名字”
小姑娘忙不迭回道“我我叫小桃。今年十四。”
十四了张娉婷有些诧异。这孩子瘦瘦小小,头发枯黄,完全没长开。她还以为顶多十二三。由此可见她那个所谓舅父待她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