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眸子像是浸了水的葡萄珠儿,晶晶亮亮地盯着她看。陆老太太哪里忍心说她怕得要死,“鬼骨啊是稀罕物儿,别家老太太见都没见过呢。”扬起眉梢,给戴嬷嬷使眼色。
戴嬷嬷赶紧上前一步,把戒指撸下来,对着烛光认真细看,“哎哟,婢可得好好开开眼。咦怎么摸起来凉丝丝的。”
好嘛,她通身都冒凉气。这玩意儿咬手不啊
亏得有老戴解围,她要是一个受不住把戒指甩出去,就寒了孩子的心了。抬眼瞅瞅立在身侧的龙头拐,再看看戴嬷嬷手上的戒指,陆老太太捏着帕子印印额角。
能不能请祖师爷受累,托个梦跟珍姐儿说一说别再给她意外之喜了。老婆子还想多过两三个整寿,抱一抱曾孙女。
戴嬷嬷见火候差不多,便将戒指放回锦盒里,“这么金贵的东西,锁起来吧”用一般的锁不知道能不能行。
孩子送了就是盼着老婆子天天戴手上。虽然她胆小不敢戴。但是当着孩子的面这样说不好。陆老太太挤出一丝笑容,“不用就收到妆奁里去。”拿起牙著给陆珍夹了块鸡腿肉,“珍姐儿,吃肉。”
但愿珍姐儿还跟小时候一样,有鸡腿肉吃就把旁的事给忘了。
木香赶忙接过陆老太太手里的牙著,麻利的给陆珍布菜。
陆老太太看着陆珍一口接一口的吃肉喝粥,忍不住抿嘴笑了。吃得又快又斯文,跟小松鼠啃松果儿似的。真好看。
不大会儿的功夫,碗里的粥见了底,陆老太太给戴嬷嬷使个眼色,示意她再去灶间端碗粥。
说好的“晚上不要吃太多”呢戴嬷嬷暗自叹口气,迈步刚要走,有小丫鬟进来回禀,“苏大老爷亲自来送谢礼。大老爷请五姑娘去前院。”
“送谢礼也不能披星戴月的送。都什么时辰了珍姐儿连我六十整寿的席面都没顾得上吃就去五明山了,刚有口热粥暖暖肠胃他就追到家里来。”陆老太太沉下脸,“不去就说我说的,珍姐儿乏了,用过饭就歇我这儿了。”珍姐儿刚回来,还没说上几句话呢。
苏家小子不懂事就罢了,不孝子怎么也跟着不懂事
小丫鬟被老太太的威严镇住了。屈膝行礼的时候身子歪了歪很快就正回来,匆匆去前院回话。等不多时,陆玹笑吟吟的进了延年堂。
陆玹一天都在忙着迎客送客,眉宇间略有倦意。但他仍旧打起精神,笑容灿烂,“娘,苏显是来求珍姐儿给苏老太爷招魂儿的。”
“苏家老爷子魂儿没了”苏老太太拧起眉头,“那不就死了”
“没死透。”陆玹耐着性子给她解释,“孙神机使说苏老太爷还剩一魂一魄,剩下的丢在五明山了。”
陆老太太嘁了声,“哪儿丢的哪儿找去。跟我们珍姐儿没关系。再说了,姓孙的不是能耐吗让他去呗我们珍姐儿又没领着俸禄,也不是那从八品的官儿。凭什么帮神机司跑腿受累这不是溜傻小子呢”
话说出口,方才察觉不妥。陆老太太笑着对陆珍道“祖母不是说你傻,我们珍姐儿精明的很呢。”扭过脸面对陆玹立刻面沉似水,“你不看看现在多晚了。别家姑娘的绣楼都上了三道锁了。你啊,当爹当的也太随性了。”
不孝子欠敲打陆老太太沉着脸横了陆玹一眼。
陆玹喉头滚动,吞了吞口水。面对咄咄逼人的老娘,他招架不住了。大哥总说什么老娘疼幺子。
骗鬼呢老太太眼里只有珍姐儿,旁人一概多余。
陆玹觉得自己更像是捡来的孩子。
他俩你一句,我十句的,陆珍听明白了来龙去脉,“祖母,我还是去见见苏大老爷。苏家状元郎现而今可是翰林院修撰,颇受陛下器重,结个善缘没坏处。”她在五明山的时候就发现苏老太爷丢了魂。但她当时没点破,并借机早早回京。为的就是留点余地。
孙恪若是没办法招魂,苏显便会亲自来求。求她办事,就欠她人情。总归是要还的。
苏显苏聚虽然隔了房,但感情甚笃。他们两兄弟不管谁还她人情都可以。
陆老太太微微愣怔。珍姐儿打哪听来的这些不过知道也不稀奇。刚刚珍姐儿还送她鬼骨戒指来着。她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陆老太太回过神,细品陆珍话中深意,便摆摆手,“去吧。”
死老头子把不孝子们都拐带歪了。陆玹是四个不孝子里读书最好的,十五岁就考中秀才。陆老太太原以为他及冠之前定能高中状元,谁能想到不孝子突然有一天披上道袍求长生了。
当时她还暗自庆幸不孝子没入佛门。陆玹不肯成亲,她不敢逼迫。生怕逼的狠了不孝子剃掉头发去做和尚。珍姐儿是捡来的不假,但她早晚得嫁人,万一她过的不顺心想和离,不孝子就能派上用场了。反正无事防备有事,多个不孝子无非就是多双筷子。
老二爱读书但是更爱做生意。她就把自己的田庄铺子交给老二打理。这些年出息不少。
老三中了进士之后去崇文书院教书。平时赋诗作画、与好友赏雪听雨。是个风雅又省心的不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