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些事情查起来并不难,只看有没有心。
寺里的僧人只凭一面就能认出她,皎皎与母亲在祈水郡生活多年,城里认识她的人当然不会少,稍微用心打听,她在祈水郡的事情便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知道了什么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越鲥出了院子,不顾现在是什么时辰,随手拽了园子里一名正在打扫的燕人奴仆,冷声问“崔宿白在哪里”
不是有礼的“崔相”,而是冷冰冰的“崔宿白”。
越语和雅言还是有些区别的。过去几日越鲥与燕王和燕地的臣子们议事时,擅长越语的使臣总会在旁随侍,当燕王听不懂越鲥的话时就会帮忙出声解释。
现在天已黑,使臣早就离去。
园子里的奴仆知道越鲥的身份,却听不懂他的话,见着他阴沉的脸色,当即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因为太过害怕,竟然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闷声磕头,很快把额头砸得破了皮。
奴仆不给答案,越鲥烦躁,右耳刺鸣,教人脾气越发暴烈。
他压低身子,把奴仆从地上拖拽起来,一字一顿道“崔、宿、白、在、哪、里”
奴仆在郡守府做了十多年,当然知道主人家的名讳。
越鲥说得又慢又重,奴仆终是听出这位越王是要找二公子。他短暂地犹豫了一瞬,不知道是否应当告知越王二公子的住处,但下一刻察觉到攥在颈前的衣领被人向上拎起,终究还是没忍住惧意,伸出手朝着一处指了指。
越王发怒,会不会将他就地处决
奴仆头皮发麻,不敢直视越鲥摄人的面容,低下头去,指路的手指都颤颤悠悠的。
他说“回越王,往这条路走下去就是。”
郡守府被暂时挪出来当做是招待国君的住所,燕王住在这里,越鲥住在这里,崔宿白一身为国相,二身为郡守府的主人家,当然也是住在郡守府里的。
听到奴仆说出崔宿白所住院落的方向,越鲥松开奴仆的衣领,闷声不吭地继续向奴仆指的方向过去。
身后从院子里跟出来的越人侍卫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见他怒极的模样也不敢劝阻,只能跟在他身后。
奴仆没有骗越鲥,顺着小径走下去,的确就能到崔宿白的院落。
见越鲥沉着脸就要大步走入,院门口的守卫不卑不亢地拦住他,温声道“夜色深重,越王有什么事情,不如明日再来。”
声音好声好气,可是双脚却没有后退一步,拦人的姿态很坚决。
果真什么样的主人就养什么样的奴仆。
越鲥笑了一声“若我今晚非要见到崔相呢”
这声崔相说得极尽讽刺。
两名守卫为难地对视一眼,不打算放他进去,却也不知道如何回他的话。
正僵持在原地不知怎么办,就见常青提灯从屋内走出来,对这位年轻气盛的越地国君说“越王深夜到来,我们自当该相迎。”
他眼神示意两位守卫后退,继而右手一伸,身子半弯,对越鲥说“二公子在书房等您。您请。”
二公子二公子,想到皎皎或许也曾这么喊过书房里那人,越鲥心头一阵邪火。
他没有顾身后被拦住的侍卫,独自一人进了院子。书房在哪里很好找,灯火昏黄、门口有奴仆看着的那一间就是。
越鲥不带半分犹豫地推开了门,步入屋内。
屋内忽然闯入无礼的来客,夜风顺着被敞开的门灌入屋中,油灯上微小的灯火被吹得摇曳,明明暗暗,还是稳定下来。
是常青在屋外阖上了门。
崔宿白正在写字。
院子里的争吵、屋内面若冰霜的来客,他像是都没注意到,仍旧垂首专心致志地写字。写的是一首颇为童趣的诗,若是皎皎在此,或许能认得出来这首诗是谁的大作。
他宁静致远,岁月静好,一提笔一落墨都是风雅,越鲥却看得怒意直起,耳边刺鸣声愈发难受。
一阵短暂的寂静后,终究是越鲥先开的口。
他不是会虚虚绕绕的人,于是直接逼问崔宿白“三国会盟的事情,是不是你搞的鬼”
崔宿白不答,继续写字。
越鲥恨极了他这副不动如山的模样,连带着瞧他身上的青衫都瞧出几分不对劲来。
他不受控制地想,皎皎也爱穿青色绿色的衣裳,这习惯与面前这人有没有关系
其实越鲥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无理取闹。最近几日与燕王和燕人臣子待得久,他自然是知道燕人臣子觉得青衫文雅,穿青色衣裳的人数不胜数。
燕人爱着素色的衣裳,好比越人爱着艳丽的衣裳,都是由各地的习俗文化决定的。
可知道是一回事,会不会想多又是另一回事。
右耳难受,越鲥强忍着去捂耳朵的冲动,咄咄逼人“你是不是早料到我会带皎皎来你大费周章绕那么一个圈,是不是就为了见皎皎”
说到皎皎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