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书生(1 / 3)

八月十六,皎皎再次去了西楼。

她最近一个月常来,杂役对她早就十分熟悉。见她到来,以为她是来给越鲥念书的,问候几句她的病情就让她上了西楼。

皎皎一步步走上西楼,步子越来越快,走到一半,终究还是没忍住提起裙摆跑了上去。

西楼太高。

皎皎来到顶楼,刚要抬手推门,门却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

穿着一身素白单衣的越鲥站在屋内,静静地看着皎皎。他眼睫微眨,目光落在皎皎的面上“我听到你来了。”

说到这里,越鲥露出笑“所以我来迎你。”

皎皎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越鲥。

他脸比纸还白,唇有些干涩,表情却是极宁静的。只除了眼下的些许青黑显出几分憔悴,几乎看不出半分异样。

皎皎想,他眼睛没有红肿,灵鹿说得没错,他真的没有哭。

四年来,第一次没有哭。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神有多漂亮,越鲥这样想,垂眸避开了皎皎的视线。

他侧过身,让皎皎进门,像是同她说起一件趣事“我半刻钟前还睡在床上,梦里梦到你来见我,我高兴得醒来,就听到了楼下你的声音。你果真来见我了。”

梦到她,她就来。

睁眼的一瞬间,越鲥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还在梦中。

能听得清楼下她的声音,看样子他的心情不错,耳鸣的问题没那么大。

皎皎心定了一定,随他进了屋。

可她的心情还没好上多久,等看到他关门袖口滑落时露出的手腕,却又坠入谷底。

越鲥有一张无可置疑的漂亮面孔。

正如他所说,他当年乘坐高轿往长颍街上走一遭,高轿上全都是长颍百姓扔上来的兰花。越人爱美人,他们曾经那么爱他,不仅仅是因为他国君爱子的身份,更是因为他的他长了一张长颍人爱极了的脸。

这样的越鲥,藏在袖中的手腕却是极难看的。

皎皎早知道他的手臂和手腕上都是伤痕。他捂着她眼睛的时候,他手腕的肌肤贴着她的面庞,她能感受到凹凸不平的纹理。

他手上的疤痕,有新的,有旧的,现在又多添了好几道,是肌肤和粗糙的东西摩擦出血后行程的,经过一个晚上,伤口周围还带着浅淡的红。

越鲥所有的伪装全都被手上的伤口拆穿。

注意到皎皎的视线,他愣了愣,手指蜷缩,把手藏于身后,结结巴巴同她解释“其实是小伤,一点感觉都没的只是我昨晚上台前没哭没闹,他们以为我憋着要上台闹,所以绑着我的时候麻绳绑得更紧了而已你、你怎么哭了呀。”

于是刚刚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越鲥无措地替她擦泪,声音跟着哽咽起来“皎皎,你别哭。你哭我也想哭。”

真奇怪,昨晚在台上都没掉的眼泪,现在却一颗颗掉下来了。

以前没人为他难过,他要哭,现在有人为他难过,他还是要哭。

皎皎抿唇,捉住越鲥的手,摸了摸他的伤口,第一次问他这些伤痕的来因“是别人弄的么”

手腕被柔软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抚摸,越鲥有些楞。

好半晌越鲥才回神,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生出几分羞愧“我我没别的办法了我不这样,他们没人听我话。”

他急急忙忙道“我昨天晚上就和窈娘说了,让她以后不要再绑我着我上台。我没法陪着她们唱戏,但乖乖坐在椅子上却是没问题的我昨晚就做得很好。”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皎皎以前讨厌剧情,现在却迫切希望它快点到来,最好快进到他重登王位的那一天。

想起原书中屠尽长颍二十万人后了断自己生命的越鲥,皎皎闭了闭眼,再度想起殷鞅说他的八字评语“疯癫残忍,滥杀无辜”,又开始觉得无力。

她握住越鲥的手,对越鲥说“别怕,我陪你。”她说“明年窈娘就让我上台了。我去台上陪你。”

越鲥显而易见的高兴起来。

他问皎皎“你演哪个角”

皎皎说“没几句词的角。”

她这水平哪能担得起重要的戏,窈娘只不过是让她上台锻炼一下胆子,“就是书生身边的那个书童。”

越鲥听了蹙眉“书童不好。”

他被迫听了同一场戏四年,不管愿不愿意,但对这戏的了解却是一般人都赶不上的。他当然知道书童这角色是多么吃力不讨好,甚至是有几分愚笨的,戏中犯了错事后,还被书生踹了几脚。

皎皎笑他当真“都是戏而已。更何况我倒是很满意这个角色,没几句词,但又能一直在台上。”

越鲥还是闷闷生气。

他问皎皎“你能不能演书生”

皎皎觉得他实在异想天开“你在说什么玩笑话。戏坊的灵珊姐姐学了十多年戏,要身段有身段,要嗓子有嗓子,我拿什么脸去和她抢这个角色窈娘不会同意。便是窈娘同意,我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