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亲朋好友一个接一个的非自然死亡,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可爱的陌生人死在了本不应该死去的年纪。这些尸山血海的一笔笔债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压在他们的肩膀上,垂眼看时手掌白皙干净,可他们始终能从指尖的缝隙里,偶尔窥见流沙般的黑心血,正滋滋往外喷涌。
负罪感。
没有任何人知晓的罪孽滔天。
没有任何人怪罪的负罪感。
师娘泪流满面冲梅思雨说“你不像我们,你勇敢,但我们却太懦弱了。教父和王决裂时,我们的立场不能像其他研究员那么坚定,瑞芝叛变时,我们也不能像她那样决绝。我们一直以来都太羞愧了你知道镜中这个时候的我们在干什么吗昔日的同僚们在和联盟战斗,就在这家疗养院我们却躲在联盟盖的大房子里,像是缩头乌龟一样不敢露面,一缩就是几十年。”
现在木已成舟。
随之而来的,是即将溺毙他们的滔天负罪感。耳边似乎萦绕着无数声音,声声怒号着“我不想死”,声声悲鸣着“我想活下去”。
师娘掩面痛哭说“当年同僚们浴血一战,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我们却躲着、藏着,我们实在是太羞愧了。”制造出谋命水晶的痛苦、未能和同僚们并肩作战的羞愧这一切的一切,在见到简瑞芝时达到了巅峰。
蓦然回首,镜子里的大家都还年轻,并且永远年轻。他们却已经添上了无数道皱纹,师娘说“他们是做错事情的英雄,我们是做错事情的懦夫,我们太羞愧了。”
师娘不断强调着“羞愧”一字,老师面色冷僵,眼眶却悄悄地红了。
有些人死在了过去,却好像永远都活着。有些人苟活到现在,却好像被埋葬在过去,一直都没有能走出来。
梅思雨盯着亲人们,身子不停地发抖。她有很多话想要说,她想要大喊大叫,像小时候那样无理取闹,可是当她的目光触及父亲与母亲眼中的绝望痛苦时,她突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剩下满心的无力感。
一片死寂之中,侧面的木椅子突然“嘎吱”一声响,简瑞芝脸色微白,悠然转醒。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去,所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僵硬又古怪。
简瑞芝先是转眼看了看四周,发觉自己不在手术室里之后,她猛地长松一口气。
师娘擦干净眼泪,上前两步期期艾艾唤了声“副队。”
好久不见。她是想说这句话的。
可是面对着这张掩埋在记忆深处的脸,她羞愧到什么也说不出来。
简瑞芝抬眸看着她,看了许久后,突然轻轻弯唇,说“你老了。”
师娘一惊,“你你还能认得我”
简瑞芝牵起师娘的手,重重拍了拍师娘的手背,笑着说“研究队里的实习小姑娘长大了,还是这么的爱漂亮。”
“副队,我老了,不像以前那样漂亮了,但您还是和我记忆里一样,温柔又强大。您当年指导过我的那篇毕业论文,最后在区里拿了一等奖。我一直都没能来得及跟您说声谢谢,我一直都没能跟您说。”师娘垂首,似是压抑着嗓子眼里的哭啼,她抬头哽咽问“您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简瑞芝叹气,说“第一眼。”
虽说容貌和气质都有很大的改变,但在老师和师娘第一次试图改变致死转折点的时候,简瑞芝当下就认出了他们。
“好久不见。”简瑞芝笑了笑,说道。
师娘一听见这话,顿时憋不住哭意,当即掩面痛哭出声,“副队”
“你们是从谋命水晶里来的”简瑞芝拍了拍师娘的手,算作安慰。很快,她又转头看向老师,抿唇说“从未来”
这里面的波折解释起来实在是太复杂,老师面色僵硬,点头说“我们是从十六年后来的,他们他们是从十八年后。”
简瑞芝松开师娘的手,突然间转头看向一直僵立在一旁动也不动的简云台,声音变得沙哑了许多,“你也是”
师娘让开了位置。
裴溪正站在简云台的身后,他抬手轻轻一推,简云台便像是个提线木偶般上前数步,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
简瑞芝抬手,轻轻握住了他攥成拳头的手,眼眶微红说“这么大了。”
简云台被她拉着蹲下,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场面,现在的简瑞芝其实和他年龄差不多大,他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妈”。
最后也只是跟着别人僵硬地叫“副队。”
简瑞芝微微一愣,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她也没有就称呼问题再多说什么。想了想,她开口道“我见到他们的时候,就在奇怪了,他们为什么都变老了然后,紧接着我就想到了你。”
简云台抬头,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简瑞芝说“似乎我每一个人生重要节点,都会看见你。我事后派人去查过,没有任何线索指明你从哪里来。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微生千鹤的孩子。”
白头发,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病服,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