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活下去的微薄工资。但是迎接他们的是却是上尉的辱骂,一声令下,所有人成了活靶子,被机关枪突突突扫射。
鲜血把香蕉地染红了,她吓晕了过去,醒来后,她躲在草堆后面,睁开眼,看着一群蚂蚁钻进爸爸的尸体里。黑压压一片,它们钻进他的鼻孔、钻进他的眼睛、钻进他的耳朵。又从身上的弹洞钻进他的肚子,钻进他的脖子。蚂蚁们如蝗虫过境。
玛丽安又一次吓晕了过去,她再次醒来时,已经坐上了去首都波哥大的火车。她想喊爸爸的名字,可是祖母却死死捂住她的嘴巴,跟她说玛丽安,这里什么都没发生。
她在波哥大也没能待多久,哥伦比亚又一次暴动,自由党和保守党之间的冲突,让战火重新被点燃。这片大地,从低洼谷底到原始森林到安第斯山荒岭,都是杀戮。
她逃无可逃。
祖母被人杀死,那些人把她的舌头长长地扯了出来,绕在脖子上。那个“大猩猩中尉”踩着祖母的肚子猖狂地笑。
她尖叫、恐惧,害怕到神志不清。一个人逃到森林里,然后,听到很多孕妇分娩的痛苦叫声。军官们在农村进行大屠杀,村民只能到处流浪,妇女只敢躲在森林里生育。
这里有很多携带病毒的蚊子,一个又一个孩子刚出生就夭折。
死去的孩子鲜血淋漓,被丢在草丛里,臭味冲天。
又一次在森林里她看到了蚂蚁。黑色的蚂蚁,如浓稠的潮水,淹没死婴。
每一场杀戮过后,它们都会从土地里冒出来,为人类收拾残局。
玛丽安看着它们。
她觉得它们是那么熟悉。
它们吃了她一整个家族,殷红的鲜血涌动在泛着光泽的黑色甲壳下。
如果蚂蚁只在杀戮之后出来。
那么这些蚂蚁仅是杀戮的见证者。
偏偏,很多很多年后,一夜之间,它们突然成了杀戮的创造者。
玛丽安不知道。
那一年,被叫做灾厄元年。
这个世代居住拉丁美洲,在这里饱饮血液的蚂蚁族群,终于,在灾厄到来时顷刻之间,就成了a级异端。
它们快速繁衍,野心勃勃,离开哥伦比亚,开阔疆土。
世界各地蚁灾不绝。
但是很快,蚂蚁们受到了非自然总局的重创,只能退缩回到小镇,连蚁后都开始进行长久的休眠。
除了玛丽安,没人记得它们。
玛丽安一生未婚,直到快死了,才回到这个小镇。马路边的老鼠堆里,她捡到了一个男孩,她给他取名叫做西亚邦加。世界日新月异,一切都在慢慢好转,尽管镇上依旧有香蕉公司,但是他们已经披上了一层道德文明的皮。为了展示自己的慈悲善良,这群人甚至把当初的工人宿舍创建成了香蕉福利院。
她死后,西亚邦加就会被送到香蕉福利院去。那里曾经是玛丽安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她活的很痛苦,但她希望西亚邦加能平安长大。
“玛丽安你、你说蚂蚁会吃人”
听她说起往事,西亚邦加难以置信,仿佛在听一个荒诞的神话故事。
“对的。”玛丽安苍老手指颤抖抚摸男孩的脸,她的眼眸含着眼泪,无比痛苦,哑声说“所以西亚邦加,答应我,永远、永远不要告诉别人你发现蚂蚁的事。”
这些蚂蚁在险些被灭绝之后,又重新出现。
它们是来找她的。她记得它们,它们肯定也记得她。
西亚邦加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瞪大清澈的眼,认真地点头。
可是玛丽安看出来了,他不懂、也没听进去。
这是西亚邦加的记忆,又或者是玛丽安的记忆,整个香蕉福利院,只有西亚邦加能看到那些黑红的大蚂蚁。它们从福利院后面的矮墙上冒出来,形成一条长长的队伍,拖着食物安静地来,安静地去,给刚刚复苏的蚁后营养。
原本,这是西亚邦加一个人知道的秘密,直到有一天,香蕉福利院里的孩子王突然凑过来,咧着嘴问他“西亚邦加,你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吗,要不要我们一起玩。”
一起玩,我们一起玩。
对于年幼的西亚邦加来说,同龄人的认可实在是太重要了。他总是抱着他破烂的足球,在秋千上羡慕的看着他们。于是对米格尔朝他抛出的橄榄枝,西亚邦加兴奋地脸颊通红,他很快就接过了。他认真地说“我在这里,发现了一群蚂蚁。”
一句话,给他自己、也给整个福利院带来了灭顶之灾。
蚂蚁在叶笙的指尖走动。
叶笙睫毛颤抖,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