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身契还是给了顾庭云。
当天晚上,不用人吩咐,芍药就打扮得花枝招展,主动来到顾庭云的房中。
顾庭云让她靠边站好,直言道“你是夫人的眼线,我是不可能收用你的,这是你的卖身契,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早就走。”
芍药傻眼了,“走去哪儿”
卖身契轻飘飘扔到她面前,顾庭云淡淡道“你自由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是不能再待在府里。”
“我不走”芍药扑通跪倒,“夫人把我给了公子,我就是公子的人,心里眼里只有您,若有二心,叫我不得好死。”
夫人特地派人告诫她,“你是王家的家生子,老子娘在夫人手里攥着,没夫人撑腰,就算爬上云公子的床,你也出不了头。你可要想想清楚。”
她想得很清楚,夫人生不出儿子,这个家早晚都是公子的,当然要跟着公子走
再说了,公子这般人物,岂是外头那些糙汉子能比的若有造化生个有出息的儿子,说不定还能混个诰命夫人
顾庭云静静看着她,黑黢黢的瞳仁没有任何的情绪,平静得就像深不可测的深渊,莫名让人浑身发冷。
芍药心头突突地跳,渐渐止住了声音。
“既如此,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几分真心。”顾庭云慢悠悠道,“我母亲的嫁妆,是夫人在打理吧这么多年了,我连账本都没瞧见过”
芍药咬咬嘴唇,心一横,点了点头。
第二日下起了雨,碎花伴着落雨胡乱飞着,顾庭云没有撑伞,淋着细雨来找秋娘。
秋娘一边往屋里让,一边打趣他,“是不是怕我骂你,故意弄这幅惨兮兮的模样博同情”
顾庭云失笑,“斜风细雨,漫步其中,本就另有一番趣味,倒不是特地给你瞧的。”
“呦,看不出你还挺自得的。”秋娘斜睨他一眼,“新得了美娇娘,连淋雨都成了享受。”
顾庭云微微俯身,捏捏小手,“吃醋了”
“呸”秋娘甩开他的手,转身扔给他一条棉巾子,“多亏了顾夫人,巴巴地打发人传话,说什么本想把那丫鬟的卖身契给我,结果你愣是要走了,叫我大度,不要拈酸吃醋,大不了过门后打发她走。”
“她在挑拨离间。”顾庭云连连冷笑,“让你误以为我对别人起了心思。”
秋娘叹道“我知道她的意思,唉,你那位继母很是难缠,老实说,我还真有些怵头她。”
顾庭云轻声说“我打算在京城置办一处院子,咱们自立门户单独过”
“能行吗他们肯放你走”
“山人自有妙计,端午一过,咱们就启程北上。”
秋娘轻哼一声,“没名没分的,谁跟你走。”
“我给舅舅去了信,请他过来帮忙主持咱们的婚事,娘亲舅大,有他在,父亲多少会收敛点。端午之前,我肯定娶你过门。”
“都七八年不联系了,他肯帮你吗”
“必然会的”顾庭云很笃定,前世为救秋娘,他求到舅舅头上,老人家二话没说,把棺材本儿都给了他。
可惜两年后老人家就生病去世了,没多久,唯一的儿子也染上时疫走了,他想报答舅家都没机会。
顾庭云压下心中的怅惘,眼中忽闪过一丝狡黠,“我把请帖都发出去了,到时客人们一来,父亲就是不想办也得办”
噗嗤,秋娘忍不住笑出声来,白嫩嫩的手指点着他的额头,“你呀你,真会憋坏招儿。”
骄阳似火,天气一日热似一日,随着刘家舅老爷的到来,顾家的两位主子越发焦躁了。
自从刘氏死后,顾老爷就有意识疏远刘家,刘老爷也是个有脾气的,你瞧不起我,我也不必上赶着自取其辱。
一来二去,竟有老死不相往来的势头。
结果冷不丁上门了
顾老爷右眼一个劲儿地跳,贴了好几张白纸都压不住。
“听闻外甥娶亲,我这当舅舅的,必须来一趟才放心。”刘大舅干瘦的脸上毫无表情,浓密的扫帚眉下,一双不大的眼睛闪着冰冷的寒光,嘴角下吊,满脸的皱纹一动不动,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生气。
顾老爷立刻否认,“没有的事,云儿一心备考,温书还来不及,哪有闲工夫娶亲舅兄怕是听岔了。”
“少扯谎,婚书我都见着了,就是后头陆先生的姑娘。”刘大舅掏出一本册子,“我不跟你废话,这是我妹子的嫁妆单子,咱们一笔笔核对清楚,是时候交给云儿了。”
顾老爷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他自己是没什么家底的,穷亲戚还一堆堆的。继室王氏虽是官宦之女,可家中子女众多,自然嫁妆也丰厚不到哪里去。这些年,全凭着刘氏陪嫁的庄子商铺,顾家才维持得住“大户人家”的脸面。
把这些给儿子,让老子喝西北风怎么可能
“不急,不急。”顾老爷干巴巴笑了两声,“舅兄远道而来,我略备薄酒”
刘大舅一拍桌子,“谁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