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和暗暗辨认对方的神色,杜倩奴看起来的确不知情的样子。
于是她慢慢将那日遇到北辽王子的经过说了,末了道“他出来京城,哪里知道这院子住的是谁,若说没人指点,我是不信的。”
杜倩奴的脸慢慢涨红了,仍是相信自己的夫君,“他和你无冤无仇,更是连你的面都没见过,这事肯定和他没关系。”
“说出来你别恼,他父亲宋相国恨着王爷呢,说句欲除之而后快也不为过,必然想尽办法坑害王爷。”顾春和忍不住反问一句,“你天天和他在一起,从没听他念叨过宋家的事”
杜倩奴是真不清楚
与宋孝纯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不是抚琴品茗,听戏唱曲,就是游园逛庙会,吃酒耍乐,两人你情我浓,谈的都是风花雪月的乐事,很少触及宋家的话题。
即便现在手里没钱,两人只能闷在家里说说话,宋孝纯还是不愿多说家里的情况。
亦或许是他在无意识地躲避现实。
自己连宋家有几口人都不知道,更不要提朝堂上的纷争了杜倩奴叹了声,没由来一阵气闷。
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对宋孝纯掏心掏肺,毫无保留,他却什么都不和自己说。
“他就是个富贵公子哥,从不操心正经事。”杜倩奴勉强笑笑,“可能他无意中漏了口风,让人利用了。”
顾春和见她一心维护宋孝纯,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自己只是怀疑,并没有实证。
她不免生出几分怅惘,杜姨是父母旧时的朋友,她是一心想与其交好,没想到杜姨的相公竟是宋家公子。
杜姨肯定不会害她的,可谁知道宋家会不会利用杜姨若是因此让谢景明陷入困境,她会内疚死的
立场不同,她和杜姨注定会渐离渐远。
一时都有些无话,顾春和便起身告辞了。
杜倩奴心里郁郁的,枯坐半晌,忽听院门响动,原来是宋孝纯回来了。她忙起身去迎,不料长时间未动,半边身子都冻麻了,刚一起身,就觉脚如针扎,扑通一声,又跌坐回椅中。
宋孝纯双手揣在袖子里,缩着脖子哆哆嗦嗦进门,见水也是冷的,炕也是冷的,一口热乎东西都没有,顿时就老大不乐意。
再看杜倩奴,只呆呆愣愣坐着,见了自己也不起身,也不言语,心里的火更大了。
“你没做饭”他一屁股坐在炕上,拿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出去跑了一天,我都冻透了,回家连口热水都没有。”
杜倩奴忍痛站起来,一边生火烧炉子,一边问他“你有没有和家里提过顾娘子”
“老爷子都不让我进家门,我提谁提”宋孝纯没好气说,转念一想,好不样儿的怎么说起这茬瞥眼看到炕头上几样表礼,“今天谁来了”
“顾娘子。”杜倩奴如实答道,犹豫了下,又问,“前些日子她来看我,回去路上遭到北辽王子调戏你知不知道这事”
宋孝纯听这话很别扭,皱着眉头道“你想说什么”
杜倩奴索性坐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轻声说“宋郎,咱们离开这里吧,远离京城的是是非非,往后宋家和摄政王再怎么斗,也牵连不到咱们身上。”
“走怎么走”宋孝纯猛地推开她,“你有钱吗我带着你能去哪儿现在吃了上顿没下顿,让我一路讨饭”
“我说你今天不对劲,原来怀疑我串通我爹设局害你的小友我为了你都和家里闹翻了,父亲不认我,古董店也追着我要钱平账,我愁得焦头烂额的,你不说心疼心疼我,反过来还怀疑我”
宋孝纯越说越气,他打生下来就是锦绣堆里的贵公子,丫鬟婆子小厮长随,少说四五十个人整天围着他伺候,过得比太子都滋润。
看看现在,穿的是葛布短袄,住的是冷炕寒屋,连窝窝头都快吃不起了。
最心寒的是,以往可心可意的解语花,竟帮着外人数落自己的不是。
他为她牺牲了泼天富贵,沦落到宋家最低贱的马奴都不如的地步,她一点都看不到吗
“我没有,我就是问问。”杜倩奴急急解释,“你是我一生的指靠,我只有盼着你好的份儿,就怕咱们卷进你父亲和摄政王的争斗,平白惹祸”
宋孝纯一句也听不进去,冷着脸说“这院子我已经抵出去了,你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搬到帽子胡同的大杂院住。”
“你和我一起住对吧”杜倩奴追问,然而宋孝纯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死叫花,正是滴水成冰的节气,街上小北风一吹,宋孝纯差点冻成棍儿
刚才的话有点重,倩奴也不容易,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吵架也不值当的。
他琢磨着要不回去算了。
“宋兄”背后传来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是个锦衣华服的黄脸男人,生得满脸麻子,下巴上还有个大黑痦子,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那男人和他很熟络的样子,“果真是你你不认得我了我是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