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忽然心疼起了那些跟着他一起受苦的臣子们。
苦了他们了……
“迪利普,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将阿克巴送去了北方……当时我只想着,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得为西岚王庭留下一丝血脉,却不想害苦了婆罗行省所有幸存者。”
“那个孽子还看不清……威兰特人都是披着人皮的狼。可我也怨不得他,是我亲自教的他,而我自己都看不清醒,临到末了才意识到。”
迪利普慌忙的抬起了头,却被巫驼发黑的印堂吓了一跳。
“您说什么呢……陛下,什么叫临到末了?!我们手上还有三支军队,只要让他们在金加仑港会师,收复西岚的江山是迟早——”
“没了,”巫驼摆了摆手,咳嗽了一声,脸上挤出一团酒红色,咧着干枯的嘴角笑了笑,“昨天我做了个梦,你猜我梦见谁了?是阿赖扬那厮……呵呵,那家伙跪在我门外,我唤他进来说话,他却起来走了。”
迪利普的额前渗出了一丝汗水。
他确实听了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却没想到这些传闻会这么快传进陛下的耳朵里。
到底是谁把这些消息带到陛下身边的?!
不只是整个帝国,难道他们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控制不了了吗?
迪利普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巫驼却不以为然,自顾自地嗟叹。
“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灰狼军的将士……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小伙,而且是整个帝国最忠诚的小伙子。无能的是寡人,不是他们。”
迪利普跪在了地上,将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哀求道。
“陛下……请别再说了,您的身体……”
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了,知道的太多反不如不知道,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
如今那个昏头的太子去了西帆港,如果陛下再出了什么事儿,那可就不是另立王庭那么简单了,帝国的正统可真就落在了军团的手上了!
然而巫驼并没有听他阻拦,只是自顾自地道。
“不!我必须得说……我的身体已经要遭不住了,不把话说完我是不会瞑目的……”
说着的同时他又咳嗽了两声,而这次却咳出了一丝血。
最近的宦官瞧见了那丝血,脸色刷白的从地上爬起,慌忙的从床头柜的托盘上抓起了药丸。
“陛下吃药……”
“滚!”
巫驼怒吼了一声,一把将他推的倒摔过去,回光返照似的整个人都坐了起来。
“我要的不是药!”
这药他天天都吃,却从没吃好过,反而身体越来越糟。
他就算再蠢笨,多少也察觉到了些什么,有人是希望他死的。
那个人不是联盟。
也不是金加仑港。
甚至都不是恨他的拉西,以及那些阳奉阴违的军阀们。
巫驼瞪着凸起的眼睛,盯着惶恐跪在地上的迪利普,仿佛仅仅是这些事情,便已经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他伸出颤抖的食指,指着自己的弟弟,用行将就木的身躯发出了最后的声音。
“我,西岚的皇帝……”
“我要传位给……”
然而可怜了那弄人的造化,也或许是行了太多的不义。
张着嘴的巫驼差点儿就说出了迪利普的名字,却在这最后的时刻咽下了这口气。
“陛下!陛下!!!你们都跪在那干什么?赶紧起来救人啊!”
看着倒在床上的哥哥,迪利普哭成了泪人,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着,催促着那些慌忙起身的宦官们。
他可不想当什么皇帝。
他只想让巫驼醒过来,把这个千斤重的担子再扛起来。
房间里一片哭哭啼啼的声音。
抢到床前宦官们手忙脚乱地扶起了陛下,将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再喂水给他喝,却发现他最终还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陛下!”
“醒一醒啊,陛下!”
“呜呜呜……啊啊啊!!”
悲怆的哭声充满了整个房间,不只是嚎啕大哭的迪利普亲王,几乎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哭出了声来,以泪洗面。
除了一个人。
那是一位年轻的宫女。
芳年十八的她有着姣好的容颜和身段,模样就如一朵仲夏时分的荷花。
她生在金加仑港的小贵族家里,从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就像那《暴雨后的故事》中描绘的男男女女们一样。
后来尼哈克总督下狱,她的家族也跟着衰败,身为次女的她也不得不抛头露面出来谋生,在港口区的剧院里上班。
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见过了新时代的繁华,对于旧时代的尊贵也没那么想念。
有钱就足够了。
只要有钱,她可以过得比之前更好,甚至比她那个跪在皇家商船甲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要饭的老父亲更像是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