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消融,春岁至。
旧枝萌新芽,嫩叶蓬勃舒展,待绿到浓时,便有夏蝉藏于其间,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七月初,落了场大雨,一夜间倏地添了凉意。
至此,时敬之奉旨带兵出征西域,已一年又半载余。
身形挺阔的青年披着盔甲,盔甲披着夜色,在军帐前下了马。
“将军”
“将军回来了”
士兵们纷纷行礼,动作整肃,脸上却多带着笑意。
时敬之向他们颔首,带着蒙大柱走进主帅军帐内。
不多时,刚替时敬之换了药出来的严明,见得一位士兵快步来了帐前,先一步将人拦下,问道“何事”
“严军医,营外有人求见将军”
“军报”
士兵想了想,摇头“不是。”
“那便不见。”严明皱眉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他如今得养伤。”
这一年多来,他就没见人好好地在帐中待过一日
这场仗好不容易要打完了,人也该歇歇了
不然等回到京城,人没个人样儿,他不止没法儿跟王妃交待,在他那“岳父”跟前也讨不了好,更不必提还有位不时便使人单独传信“问候”他的圣人了
“可是”那士兵看了眼左右,才压低了声音道“可是来人当中有位娘子,那位娘子的车夫还拿出了将军的节度使令牌”
节度使令
严明愣了愣。
“那位娘子虽坐在车内,但隐隐瞧着,生得好生俊哩且还有个十来岁的小女郎,严军医,您说她们会不会是”士兵看了一眼大帐,神色忐忑紧张又好奇。
虽说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但爱的就是这刀尖上舔血的八卦
那块节度使令,是将军尚在营洲时的旧物
难道说是将军早年留下的风流债私生女竟都这么大了
貌美外室携女千里追夫
可如此一来,将军要怎么和王妃交待
这,哎
士兵的神色逐渐忧心为难。
“我去看看。”严明快步往营外走去。
士兵赶忙跟上严军医这是要替将军打发了那对“母女”
严明到时,衡玉刚从马车上下来。
士兵真正看清了那张面孔,不禁一愣方才这位娘子坐在车上未能看得十分清楚,这般一瞧怎才二十来岁的模样
再看向那十来岁的女孩子,士兵不免意识到方才的推测有些站不住脚了。
而此时,只见严军医已然抬手施礼
“见过王妃,公主。”
士兵“”
“许久不见严军医了。”
“王妃怎会来此”
衡玉含笑带着嘉仪走过去,看向严明身后的军营灯火“听闻战事将定,便顺道儿过来瞧瞧他可在营中不在”
严明笑了笑“王妃快请随我来吧。”
嘉仪跟在衡玉身侧往军营内走去,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四周亦有无数双更加好奇的视线落在她们身上。
“王王妃”
迎面走来的魁梧大汉认出了衡玉,惊异难当地行礼。
衡玉笑着驻足“周副将。”
“王妃还记得属下”周副将受宠若惊,赶忙对身侧下属道“快,王妃来了,让人去杀点什么”
嘉仪讶然杀什么
“莫怕是杀羊,杀羊”并未见过嘉仪的周副将“哈哈”笑起来,在前带路,跟着衡玉往主帅大帐走去。
很快,王妃来此的消息便传开了。
“怎如此嘈杂”听得帐外动静,蒙大柱道“打了几场胜仗,竟都得意忘形了不成。”
说着,就往帐外去查看。
然而帐外的动静很快愈发吵闹了。
这吵闹中掺杂着欣喜声。
“怎么了这是。”和严军师一左一右坐在下首的苏先生不解地看向帐外方向。
时敬之也抬眼看去。
下一刻,帐帘被打起。
一道披着檀色披风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视线中。
短暂的怔愣之后,时敬之倏地站起身来“阿衡”
衡玉朝他展颜一笑,而后看向严军师与苏先生“没打搅诸位议事吧”
“原是吉娘子到了”苏先生“哎呀”着起身,惊喜不已“我说外头怎这般热闹呢”
时敬之已从案后走了过来,来到衡玉身前,眼中的笑意已经溢了出来“既来西域,怎不让人提早传个信一路可还平顺”
衡玉笑望着他,未立刻回他的话,而是看向身后走进来的嘉仪。
时敬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面色恢复如常,抬手行礼“公主。”
嘉仪忙还礼,口中唤着他“时世叔”。
帐中其他人也纷纷与嘉仪行礼,叫她不自在起来,赧然道“诸位皆是不顾性命安危于西域对敌多时的英雄长辈,如此倒叫嘉仪受之有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