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这位时节使一来,他的离家之日便在眼前了
怀着此等心情,吉南弦匆匆来到了前厅,衡玉和宁玉陪着孟老夫人略迟了一步。
很快喻氏也兴致勃勃两眼放光地牵着阿姝赶了过来上回时节使来时,她受了坐月子拖累未能在场,只能气得捶腿,这回说什么都不能再错过了
“师母近来身子可还康健”姜正辅抬手向孟老夫人行礼。
“一切无恙。”孟老夫人含笑看着他“姜大人今日怎得了空闲过来”
姜正辅看向身旁正施礼的时敬之,叹道“自是带我这不成器的侄儿登门赔罪来了。”
听着这“不成器”三字,吉南弦心中滋味难辨。
虽知是谦虚之辞,但,若这位都算“不成器”的话,那他岂还配活着
下意识地看向厅外人影,只见一群兵卫搬抬着那些赔罪礼走来,很快便将厅外几乎摆满。
“你们怎么都过来了”此番跟着一同入京,近日回了吉家住着的吉吉闻讯赶来前院,寻到了蒙大柱,看着满院子的礼箱,不由问“这是做什么来了”
“来赔罪。”
吉吉一头雾水“赔什么罪”
“我也不知道”蒙大柱悄悄看向厅中“但这是夫人交待的,让我们都跟着过来,说是能显得有诚意些。”
“莫说是咱们了。”印海抄袖而立,看向守在厅外的王敬勇“没瞧见么,便是府里的狗都逃不过,也被夫人勒令一并押来了”
吉吉看向王副将身边蹲着的神色茫然的黑狗,不禁愕然。
印海则叹息着看向厅内那位眼下还未捞得着坐下说话的自家将军。
厅中,时敬之神态诚挚恭谨。
姜正辅正满脸无奈地抬手对这位侄儿指指点点,神色惭愧“归根结柢,都怪我家这小子太不像样,此前竟当着老夫人与郎君的面,说出那般混账之言。”
时敬之只觉得自家世叔那根手指太过较真,下一瞬便有可能戳到自己鼻子上来,偏他又不敢也不能躲。
见他站在那里,一副立正挨打的模样,衡玉只觉手中少了把瓜子。
“纵然是因形势所迫,情非得已,你却不该说出那般欠考虑的话来”姜正辅看向孟老夫人与衡玉“我这侄儿,少时家中遭变,遇到此等事,难免有些”
微妙的停顿叹息后,摇头道“但无论是何等原因,此事错皆在他,这些时日我亦代他那早去的阿父狠狠地训斥过了”
宁玉听得讶然。
这是指责吗
分明是苦肉计吧
姜令公这算盘打的,她纵是站在千里之外也能听得到了
可怎么说呢
虽说有演的成分,但的确令闻者心软,这一点,且看她家阿兄便知道了
吉南弦站在那里,看向那即将要害他“妻离家散”的未来妹婿,眼底已是七分同情,三分理解,仿佛一个压制不住,下一瞬便要倒过来冲着自己祖母跪下,好替那经历悲惨的妹婿说情了。
“有一点,师母定可放心”姜正辅那厢已保证道“虽说我这侄儿家中已无甚亲人父辈在,但往后,若他再敢胡言,予阿衡委屈,我定第一个饶不了他。”
守在厅外的王敬勇听得这一句,只觉这保证实在多余毕竟,若果真出现姜令公所说的这种情况,莫说夫人手中的刀随时等候上场了,便是将军自己也饶不了自己。
将军如此好强,岂会假手于人,给别人机会
他家将军本人也再忍不住,微微转头看了世叔一眼。
虽说已提早定下了计策,但世叔这般表现,话里话外怎好似都在无形中抬高自身形象
错都是他的,世叔走的则是明事理、通人心,且帮理不帮亲的无私人设。
心中确有预谋,欲为与太子争夺媒人而铺路的姜令公,骂起侄儿来,自然是格外地不遗余力。
待到末了,才不满地看向时敬之“你这孩子,怎哑巴了一般,还不快些赔罪”
时敬之“”
他倒是有插话的机会
收拾了一下心情,他看向衡玉。
少女站在自家祖母身侧,也看着他。
诸事落定,人也放松下来有了胃口,她看起来总算是长了几两肉,气色好了起来,那双眼睛便也格外乌亮。
同这双杏眸对视着,时敬之脑中一时打结,路上想好的说辞全了个一干二净,只一句话脱口而出“阿衡,我错了。”
“错哪儿了”
衡玉“”
众人“”
见一双双视线皆朝着阿姝看过来,喻氏赶忙弯身捂住了女儿的嘴,尴尬地向时敬之笑了笑“见谅,见谅”
阿姝不解地眨着眼睛平日里阿爹每每说前一句,阿娘便都是这么问的啊
时敬之重新看向衡玉“我错在不该”
他还真答
衡玉赶忙打断了他的话,上前道“你随我来”
时敬之虽不解,却也立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