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那阿兄只是叹气,还说他也是遵循父皇临终前的交待,想为我寻一处安定归宿蠢人虚伪起来,真是半点都藏不住。”永阳长公主将手慢慢收回,看着那道长长的疤痕,道“自那日后,我便未再求过他了。这双手,也未再握过长枪刀剑了。”
关于成亲之后的种种,她未再说下去,只是含笑看向姜正辅“姜家阿兄怎么和当年一样,事事只听着而不说话呢”
“疯子。”姜正辅强压着心口处的翻涌“你再有不如意之处,却也非是你不择手段、屠戮无辜亲人挚友的理由”
“是,我是疯子。”永阳长公主笑着起身,慢慢理着广袖,感慨道“却也好过姜家阿兄浑噩盲目,至今连杀子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姜正辅的身躯蓦地一僵,脑海中同时闪过两道声音
那日他于大理寺暗室内,曾听萧牧质问顾长武,声称云朝是于晋军营中“离奇身死”
之后严明也同他说过,所谓萧牧急功近利之说,也只是晋军的挑拨说辞
他明面上不曾轻信这些话,但一步步走到今日,最初的那些笃定也早已逐渐动摇了。
而此时,看着面前之人
“云朝当真是个好孩子,当年他们一群小辈当中,除了敬之,我最喜欢的便是他了。”永阳长公主叹道“可惜啊,他实在太过多事了些,当年坚持要去劝降晋王偏偏他们情义深重,晋王果真就要被他说动了。”
久病之下的姜正辅听到此处,脑中已是一片嗡鸣声响。
但仍能听得清那道淡然自若的声音慢慢说道
“既挡了我的路,我便也只能忍痛将他除去了。”
姜正辅的眼眶红得似要滴出血来“李蔚”
永阳长公主只是笑微微地看着他。
“原来晋王造反,也是受你挑唆你为逼晋王走上绝路,杀了云朝”一贯镇定的姜正辅此刻连声音都是发颤的“他们一个个都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无不对你敬重信任有加你怎能狠得下心来”
“我常也觉得十分可惜他们本都可为大盛栋梁之材,偏偏运气如此不佳。”
姜正辅肝胆俱裂,怨愤交织“你这个疯妇”
“恨不能杀了我,是吗”永阳长公主神态舒展“我便在此,姜家阿兄若有本领,只管杀便是了。”
她抬手,指向一旁檀木架上挂着的那把代表天子威仪的斩马剑。
姜正辅蓦地攥紧十指,走向那斩马剑。
抬手欲取剑时,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
他闭了闭眼睛,试图强压下心口处几近无法承受的悲怒。
“你不必以此激将于我说到底,不过是想借机寻了罪名将我除去,以便把控中书省休想”
姜正辅目光如刀,定在她脸上“你想监国摄政篡位,且要问过我中书省上下是否答应我迟早会找出证据,将你之罪行昭之于众莫说帝位,你日后只能是世人眼中人人得而诛之,遭永世唾骂的乱臣家贼,李氏宗谱与祖坟之内,也绝不会有你李蔚容身之地”
永阳长公主笑了一声“好啊,那我便等着姜家阿兄早日将我治罪。”
姜正辅再不愿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此地。
“殿下”其蓁很快走了进来。
“怕什么。”永阳长公主转身走向窗棂处,淡声道“这是只老狐狸,即便是面对杀子之仇,仍是如此冷静我倒盼着他朝我举剑,或是跑出去大声宣扬我要篡位,如此,疯子便是他来当了。”
其蓁只是道“殿下无事就好。”
“他竟不好奇,这些年来我为何要独独留着他吗。”永阳长公主抬手将窗棂推开“一则,姜家树大根深,轻易撼动不得。二则,我需要他们这帮士族来牵制东宫势力,以免让昶儿大权独握”
“这第三个原因么自然是需要他来做替罪羊。”
永阳长公主看向窗外那株老梅树“他若也早早死了,时家之事便不好同敬之他们解释了只可惜,我如此煞费苦心,一次又一次将证据摆给他们瞧,敬之那孩子这些年来还是一直心存疑虑,真是不叫人省心。”
她叹道“时至今日既是瞒不住了,这替罪羊,便也无用了。”
其蓁闻言垂下了眼睛,低声道“殿下还是勿要太过扰心了,不然怕是身子要撑不住的。”
“这怎能是扰心呢,我等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此刻吗。”永阳长公主忽有些出神地道“窗外这株梅树,我幼时便喜欢。但长大之后,我便知道,这甘露殿日后是皇兄的。而我,只能配了驸马搬出宫去”
“长公主府内也种满了梅树,但终究都比不上甘露殿里的这一株。”她渐回神,心满意足地笑了“今年冬日,便可在此赏梅了。”
其蓁只静静听着,而后取过一件罗衣,替她披上。
“对了,我家猫儿可有找过我没有”永阳长公主随口问道。
其蓁摇了头“回殿下,自那日太子出事之后婢子便未再见过衡娘子了。”
永阳长公主轻叹了口气“也好,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