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感性的是他(1 / 2)

吉时已到 非10 2715 字 2022-06-10

“当年我阿娘有孕时,正值我家中祖父于北地领兵征战。那时祖父被奚人围困,下落不明,消息传回京中,我阿爹趁夜翻墙出府,独自离京,去往北地打探祖父音讯。此事不知怎么被阿娘察觉了, 阿爹在前面走,她带着八月身孕跟在后面”

说起父母这桩之后被家中人反复提起公开取笑处刑的旧事,萧牧眼底有些涩然笑意“待二人赶到北地,祖父已经转败为胜,解了困局阿娘就这么在北地生下了我,因条件不足, 便在附近的镇子上寻来了一位年轻的乳母。乳母彼时刚与丈夫在战乱中失散,数月大小的孩子也不幸夭折, 虽是个遭遇不幸的可怜人, 骨子里却乐观豁达,因此与我阿娘极为投缘。”

他缓声说着,衡玉静静听着。

“后来回京时,乳母也陪同在侧,直至我三岁那年,北地传来消息,找到了乳母之前失散的丈夫。得知此人辗转被编入北地驻军当中,乳母便赶回北地与之团聚。只可惜好景不长,刚结束这段长达三年的生离不久,便是死别。”

“此人因伤病过世后,乳母便独居北地,其间同我阿娘一直未曾断过书信往来。”萧牧话至此处,微微一顿, 才往下道“直到后来我家中出事, 乳母辗转寻到了我阿爹在北地的那位旧部询问情况自我现身与她相见之后,乳母便成了亲母。”

“与我以母子相称, 让我得以有新的身份掩饰过往, 这些皆是母亲主动提及。为了不让他人起疑、将此事做到滴水不漏, 母亲做了诸多改变与付出,一步步到今日,这八年的路,她走得极不容易。”

衡玉听得心中颇触动。

自从开始怀疑萧牧的身份后,她便想过萧伯母的真正身份,不解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做到这般细致真切现下看来,这份母子之情从始至终都不是演出来的。

“那侯爷的样貌呢,又是如何掩饰的”她又试着问了个相对而言不大紧要的问题。

“起初是掩饰,之后便是彻底改变了。”萧牧半垂下眼睛“彼时严明初习得此改变容貌之术,我便逼他用在了我身上。”

衡玉想象不到所谓改变容貌之术具体是如何施用的,但想必能叫一个人褪去原有模样的手段,必然会让人经历一番痛苦折磨。

她未有也未敢细问,片刻后,才道“所以严军医是知情者,那严军师想必也是了”

萧牧道“严军师本是我阿爹麾下的一名暗卫,起初逃离京师之际,是他带着严明替我引开拖延了追兵, 险些为此丧命。”

衡玉不由了然“如此也难怪严军医将侯爷的命看得这般重, 说话又这般硬气了”

想到严明的硬气程度, 萧牧扯了扯嘴角,有些自愧“我亏欠他们太多,却不知自己何德何能。”

“侯爷这般想,就如同从不照镜子一般”衡玉笃定地道“他们肯这么做,一定是因为侯爷值得啊。”

在时家这座大山已经轰然倒塌之时,让这些人却仍甘愿以性命相守的少年怎能说自己何德何能呢

衡玉看着面前的人,好似看到了昔日破庙中的那名少年“严家父子很了不起,萧伯母很了不起,侯爷也很了不起。”

他待身边之人、乃至陌生百姓如何,这些皆不必再多提,他的善,是刻在骨子里的。

而他所拥有的不止是善

昔日身为“时小将军”时的荣光,或可说是他的祖辈父辈积累而来的蒙荫。

但成为如今这位稳握北地兵权的营洲节度使、功绩名留青史的萧将军,却是凭得他自身之力。

他是了不起的,此一点毋庸置疑却好像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她明白他为何“不知道”自己的好,阿翁出事时她只有九岁,多年来尚且难消自责,更何况是他。

只说别人的付出,只说对别人的亏欠

可他自己,这八年究竟又是如何走过来的呢

关于此,他只字未提。

衡玉也没有试着去问,她往火堆里添了些枯枝后,便朝那虚弱之人伸出了手去“侯爷,烤烤火吧。”

知他动作艰难,她倾身,小心翼翼地将他双手抬起,托在手中,放在火堆上方。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掌心里、虎口处皆有粗糙的薄茧,凉得刺骨。

“烤一烤就暖和了。”衡玉笑着看向他。

女孩子冻伤的脸颊被火光映得发红,一双澄澈的眼睛里仿佛也有火苗在闪动。

萧牧察觉到自己被女孩子轻轻托着的冰冷麻木的十指,渐渐在恢复知觉,如冰封了一整个漫长冬日的长河,被唤醒复苏。

手臂也有了些力气,他将双手拿离,反过来将她的手捧在了手中。

衡玉不由一愣。

萧牧垂眼看着她“你一直在下面这么托着,不觉得烫吗”

衡玉忽觉被烫得脸颊都热了,赶忙缩回手放在膝盖上“是挺烫的。”

萧牧看似漫不经心地翻转着手掌烤火,微微动了动嘴角,眼尾溢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