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铺做的多是早午的生意,已近昏暮之时,便多是在准备打烊的事宜了。
年轻的伙计将一摞刷洗晾晒干净的蒸笼刚抱进堂中放下,一转身就见披着淡青裘衣的亭亭少女抱着手炉,带着女使,正往铺中走来。
“吉姑娘来了”
伙计忙笑着迎上前“吉姑娘这个时辰过来,想必不是吃包子吧”
“是啊, 来寻苗掌柜的。”衡玉面上也挂着笑,说话间跨入堂内。
“吉姑娘早会儿过来便好了,我家掌柜刚走了一刻钟,回家去了。”
“回家”衡玉脚下微顿。
“回苗家”伙计纠正道。
衡玉若有所思地点头。
回苗家啊。
苗掌柜与柳主薄定亲已有数日,说来是时候该回去一趟了
“如此我来得倒是不巧了。”
她本打算将今日与侯爷的猜测先告知苗娘子,大致商议一番后,与苗娘子一同去见一见那位老人家
她自己倒也去得, 想要打听清楚老人的住处并非难事, 只是若能同苗娘子商议罢、对旧事多些了解, 知己知彼之下,才好对症下药,也能更稳妥一些。
而当下时辰已晚,若等苗娘子回来之后再出城,多半来不及了。
“吉姑娘既都来了,不如吃杯茶暖暖身子歇歇脚再走吧”伙计十分热情周到。
衡玉左右也不着急回去,今日为吉吉过大礼之事里里外外也颇劳神,此时便也点头坐下了。
伙计很快捧来了刚沏的热茶。
衡玉接过捧在手中,含笑随口问道“对了,虽见了许多次,倒还不知小哥如何称呼呢”
伙计咧嘴一笑“小人名叫顺水,高顺水出生之时,算命先生给起的名儿”
衡玉笑着称赞道“一听便是个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好名字。”
“嘿, 哪儿有吉姑娘说得这般大气”
二人这厢闲聊之际, 一道声音自铺门外传来。
“少婷可在吗”
衡玉坐着的位置侧对着堂门方向,闻声下意识就看过去。
那是一位身形瘦小佝偻的老妪, 穿着灰扑扑的旧棉袄,灰白的发髻拿老蓝布裹着,双手握着一根拐杖拄在身前,拐杖上系着一只包袱。
“我家掌柜的不在,您是哪位”伙计已走了出去,客气地问。
“少婷不在啊”老人动作有些迟缓地将包袱解下,笑得很和气“我是王家的老婆子,来给少婷送点东西”
“是王家祖母吧”伙计恍然。
“是,是”
堂中,衡玉握着茶盏的手指动了动。
本还说今日来得不巧,没成想是巧极了。
伙计一手将包袱接过,一手就要扶着人往铺子里走“您进来先歇歇脚”
“不用不用少婷既不在,我也不好叨扰了。”
“这哪儿能是叨扰啊,掌柜的常提起您老人家呢您住在城外头,这么大年纪了,来一趟可不容易,要是连盏茶都没喝就走了,回头掌柜的可是要怪我招待不周的”伙计连说带扶,将人带到了堂中。
老妇人不大好意思地坐下来, 拐杖不离手,笑得有些局促。
衡玉见她那紧握拐杖的双手干枯皲裂, 遂起身走到老人面前,弯身将手炉递上去“老人家,您暖暖手吧。”
老人视线已有些浑浊,然而离得这般近,也能看得清女孩子姣好如花的面庞,不寻常的衣着打扮,更不必谈那金灿灿的手炉
“多谢,多谢姑娘”老妇人有些惶恐地摆手“一路走着,倒不冷的”
见她神态过于不安,衡玉也未一味勉强,而是在她身侧的凳子上坐下,接过她的话问道“这么远的路,您是走着进城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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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是镇子上有人赶车进城置办年货,我跟着来了,也就走了两条街。”老妇人笑了笑,轻声问“不知道姑娘是”
衡玉笑道“我是苗掌柜的好友。”
“听姑娘口音倒像是京话”
北地与京话虽多有互通,彼此听得明白,但口音差距还是有的。
“老人家好耳力,我姓吉,的确是京城人氏。”
“吉姑娘可是京城来的钦差呢,奉圣人旨意来咱们营洲办差来了如今就住在萧将军府上呢”伙计端着茶水过来,与有荣焉般说道。
老人闻言握着拐杖的手一抖“钦钦差”
她身形颤巍巍地就要起身“民妇有眼无珠,竟不知姑娘是钦差大人”
衡玉将老妇的反应看在眼里,钦差二字在寻常百姓听来总是唬人的,且她只是个随行的小画师而已
但她并未多作解释,只适时按住了老人的手臂,含笑道“您不必拘礼。”
伙计的炫耀却还没完,将茶水放下,竖起大拇指道“吉姑娘不单是钦差,且为人心善仁义,又有一手好本领萧将军身边的蒙校尉家中堂姐两岁时被人拐走,足足二十年都没有音讯啊,最后全靠着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