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陈年旧事,要让吉画师跟着见笑了”温大娘子笑着,眼神渐渐有些悠远。
吉吉已将剥好的一把松仁儿递给了自家姑娘。
衡玉也的确没有辜负这把松仁,听得尤为认真入神。
蔚蓝天边堆着的雪白云块,蓬松松软绵绵,似一只玉兔正欢快地跃起。
白云下,一只在漫长年岁中褪了色的纸鸢颜色渐渐变得新亮,随风高高升起
地上拽着风筝线的男孩子七八岁的模样,边跑边回头看向身后的鹅黄色身影“乐槐快”
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笑着应着,提着裙子追上去,却不慎脚下一绊,扑倒在了地上。
“乐槐”
男孩子立即松开了手中纸鸢,回身朝女孩子跑了过去,将人扶起。
二人坐在草地上,女孩子沾了满头草屑,他伸手替她拨去,却不甚灵巧地将女孩子头顶的小丫髻拨成了鸡窝一般,二人对视片刻,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各露出一颗缺了的门牙。
“咱们的风筝呢”女孩子回过神连忙问。
男孩转头,一指不远处的梅林“肯定是落在林子里了”
二人遂起身,朝着梅林跑去。
春去冬来,梅花谢了又开,那双背影也渐渐由孩童模样长成了少年。
青梅竹马相伴多年,那份情愫便连满林梅花都看得分明
于是,少女及笄前一年,两家长辈便商议着是否该将亲事早些定下。
然而比冰人更早登门的是,是一纸突如其来的征兵令。
蒙家只二子,每户至少需一名壮丁充兵役,少年身为长子,正值少年意气时又有报效扬名之心,如何选择没有悬念。
离家前夕,二人于梅林前分别,少女将放着平安符的香囊递给了他。
“你绣的”少年讶然。
“自然”少女仰着脸,却又有些底气不足地问“怎么,绣得不好吗”
少年认真打量,点头道“好,除了配色和针脚之外,其余都很好。”
除了配色和针脚
除了这两样还其余个鬼啊
“蒙洛,你找打啊”
少女反应过来,抬手就打。
“欸你还真打疼疼疼你别揪我耳朵啊”
二人并没有明言立下什么“待我归来时便娶你为妻”的约定
她会等。
他知她会等。
等待总是漫长的,而这漫长的尽头,不见得便是称心如意的结局。
战场之上总需要有人流血,牺牲仿佛才是常态。
她等来的是心上人战死的消息,且是死不见尸的那一种。
她未曾掉过一滴泪,起初是执拗着不肯相信,直到蒙家替他立了衣冠冢当日,她推开房门而出,身穿嫁衣捧着他的牌位,闯入了他的葬仪。
葬仪之上,四下哗然。
温家得知此事紧忙赶了过来,只说家女胡闹,要将人带回。
蒙家二老含着泪,也当众决然道,蒙家绝不可能认下这门亲事。
不是不想认,而是不能认。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才行。
女孩子被家中族人强行带回了家中,一关便是数月,日渐消瘦不堪,其母不忍,以死相逼下,才勉强唤回了女孩子一丝求生之念。
自此一晃又是数年,方圆百里无人不知,城南有个年过双十迟迟不愿议亲、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的温乐槐。
蒙家二老双双过世那年,营洲城里一连三日大雪,昏暮之际,一道消瘦残破,胡须杂乱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灵堂之上,直直地跪了下去。
“大大哥”
“大哥你还活着”
看着眼前几乎变了个模样的男人,披着丧服的男人抱着兄长悲喜交加地放声大哭。
离奇新鲜之事总是格外引人注意的蒙家老大“死而复生”的消息很快传开,自也传到了温乐槐的耳中。
此前得知他身死的消息之时,她不曾落过泪;
当下听闻他活着回来,一怔之后,却是大哭一场,哭着哭着又笑起来。
抹干眼泪,她就要去见他。
然而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苦等了这些年的人,竟闭门不愿与她相见。
后来听闻他是落下了极重的伤病,她更是又气又急,遂深夜翻墙去寻他,推开一脸发懵要拦她的程平,就闯进了他的房间里。
他还未来得及将衣袍穿好,叫她瞧见了一身的累累伤痕
她哭着骂了起来。
“蒙洛,你究竟还有没有良心的”
“好的不去学,学了一身什么瞻前顾后的臭毛病”
“别提什么苦衷不苦衷,为了我好,俗套不俗套”
“也不要同我说什么不愿耽搁我的废话,你已是耽搁了我这些年,务必要对我负责才行”
“我管你还能活几日,不管活几日反正都是我的人”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