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直白些,虽说良民打死贱籍者也会受到惩处,但此等事皆是民不举官不究的,事后又有谁会替一个贱籍女子出头主持公道
况且,这张老二一看就是个一穷二白的,说白了也是贱命一条,这种人一旦昏了头说豁出去也就豁出去了
“这位娘子可真是命苦啊,横竖是没有活路的”百姓间,有一名老妇红了眼睛,心中满是怜悯同情。
这世道待女子何曾有过保护和公平可言
人群中,一些衣着寻常的妇人望向堂内跪着的女子,眼神里只有同情却无希冀,仿佛一潭死水,或许她们当中也有人曾遭遇过或正在遭遇同样的不公,但她们都很清楚这不会有丝毫改变。
看吧,即使女子能豁出颜面,求官府判了义绝又能如何
她们固然并非贱籍出身,但也都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身后也并没有可以撑腰的人。故而此事折射出的,是义绝之后仍让人看不到退路的绝望。
而她们内心这些无声的绝望,并不会被高高在上的刺史大人共情。
“齐氏与张老二义绝之后,便需重归贱籍”裴定说着,便要转头吩咐身侧的师爷。
“大人”
少女清亮的声音打断了裴定“小女有一言。”
裴定闻声看过去,只见是萧牧身侧站着的少女正向他施礼。
他一开始便注意到了,一贯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节度使大人,今日身边竟跟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这小娘子气质不俗显然非女使下人之流,二人究竟是何关系,虽不是他能够胡乱揣测的,可站得这般近
一贯最擅察言观色看人下碟的裴定,此时语气很是和气“姑娘但说无妨。”
“敢问大人,大盛律中,哪一卷哪一条,是明写了贱籍女子指为良民为妻归入良籍,义绝之后便要重归贱籍的”衡玉认真问。
裴定听得一愣,悄悄看向师爷。
师爷犹豫了片刻,道“这,似乎的确是没有明文规定”
毕竟哪有贱籍出身者,敢跟丈夫提义绝的
他当了大半辈子的师爷,此番还是头一回遇到此等新鲜事呢。
衡玉“那便是了,既是无此条例,又凭何来判定让齐娘子归贱籍呢”
“凭何当然是凭她是因为跟了我才有了良籍她要跟我义绝,从我这儿得来的好处当然要收回”张老二扯着脖子道。
“荒谬。”衡玉面不改色,字字清晰“齐娘子并非单单是因为嫁给你才得了良籍,大盛律中反复言明,不允良贱通婚。故而说到底,齐娘子此番归入良籍,是得益于圣人的大赦之策自古以来,君王大赦之下,但凡销去贱籍者,岂有重回贱籍的先例吗”
裴定听得眼皮一阵狂跳。
这小娘子好大的胆子
竟将圣人都搬了出来
自古以来无此先例,难道他这个小小四品刺史,要替圣人开此先例,将圣人置于出尔反尔之地
如此一顶帽子扣下来,这样的罪名他可担不起
见着坐在那里的刺史大人脸色变幻,堂外人群中围看的晏锦险些笑出声来。
“论起伶牙俐齿胆大心细第一人,果然还是当我家小十七莫属啊”
萧牧的视线落在站在自己身侧的少女身上。
扯虎皮唬人的本领倒是一流。
且扯一张还不够,又扯了张更大的出来。
裴定有些瞻前顾后地道“可若齐氏同张老二义绝后,从张家的户籍中分出来,若不重归原贱籍,那便无户可落”
衡玉一时未敢擅自接话。
她方才之言虽有钻漏洞之嫌,却尚算有些依据,而此等牵扯到户籍大事,实在不是她能够随意妄言的了。
她只能再次施礼道“律法之外,尚有人情。无律例规定之下,若由齐娘子重归贱籍,置其于生死难论之境,今日义绝便没了意义。事关一条人命,还望刺史大人慎判。”
少女言辞恳切,言毕仍始终维持着施礼的姿态,身姿纤细却透着坚韧。
这一幕叫堂外妇人娘子们心底隐隐燃起了希望。
谁说律法未曾言明之处,便一定要向男子倾斜
难道就不能有一次例外吗
有妇人附和着开口求道“还请大人三思啊”
“是啊大人”
一片嘈杂声,一道沉稳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那便准齐氏重新造籍,落农户。”
此言一出,堂内静了一静。
衡玉意外地转头看向说话之人。
萧牧面上仍无太多表情,轮廓清晰的侧颜透着疏冷之气。
衡玉心中却顿时希望攀升。
她知道,此言从萧牧口中说出来,便有一锤定音之力
“是。”裴定回过神来,陪着笑脸,只是又道“可但凡造籍落户者,还需有屋宅或田地”
没有明文规定的条例,可依人情判定,但落户的规矩却不可破。
“我我有些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