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震在这场政变的作用,酷似郭杲在上一场。
这场是针对韩侂胄发起,上一场却是韩侂胄发起
十三年前那场名为“绍熙内禅”的政变,帮赵扩提前坐上且坐稳了皇位,也给予郭氏军阀空前荣耀,只不过谁都没想到郭杲后来会暴毙在林阡的短刀谷;
也正是因为在那场政变居功至伟,韩侂胄的野心日益膨胀,不惜亲手发动“庆元党禁”、无差别攻击以朱熹为代表的异己;得罪文人士人,遭到口诛笔伐,这才在靠山韩皇后薨逝之后,为了追求自身地位的巩固,热血沸腾地撺掇宋帝加速“开禧北伐”
“机关算尽,搬石砸脚”当年,此刻,在弥留之际的韩侂胄眼前反复徘徊着若非利欲熏心,岂会枉送性命历史的因果联系,原来是那样紧密,“命啊都是命”气息渐短,瞳孔放大,不得不认。
倒韩派对于“诛韩”实际并没有太大把握。一夜未睡的史弥远,直到早晨也未听到喜讯,遂已经做好了更衣跑路的准备;而钱象祖等人在朝堂上听到韩侂胄的前队仪仗传呼“太师到”,亦是吓得战战兢兢、面无人色。直到夏震前来汇报“已了事矣”,方才舒一口气。
不刻,炸开了锅,喜笑颜开,奔走告诉,额手相庆。
韩侂胄既死,挺韩派毛将焉附,陈自强立即被罢免官职,苏师旦则很快被人杀死在流放地韶州。执掌南宋朝政十多年的韩侂胄集团轰然垮台,大权随即落于杨皇后、史弥远之手。更荒唐的是,由于韩侂胄不是每天都来早朝、赵扩自己也恰好抱病在身,所以被蒙在鼓里的他,到三日后才得知韩侂胄已死的消息
“你你们竟敢伪造圣旨好大的胆子”赵扩闻讯时正在榻上喘气,一惊而起,连连咳嗽,险些吐血。
“他要废我与儿子,又杀两国百万生灵”杨皇后一哭二闹三上吊,“大不了赔他一命,官家赐死贱妾好了”
“唉,木已成舟,罢了、罢了”赵扩听闻太子正率众臣跪在殿外为民请命,一来知道事已至此无从补救、朝政之乱必须约束在最小范围,二来,韩侂胄确实动过废太子的僭越心思、而赵扩对太子也着实有些改观和内疚,所以一时间也只能默许杨皇后的做法、更袖手她去追歼其余挺韩派,然而“这要我怎么向胜南解释啊”
那边林阡差一口气就能剿灭金军,可这边却在迎合金军的“将韩侂胄枭首”有关韩侂胄的死讯,林阡虽隔千里远,却可能都比他赵扩早知道,所以他连第一时间澄清解释都很难
“做皇帝的,还要向臣子解释什么”杨皇后破涕为笑,娇嗔时如释重负。眼中钉韩侂胄既除,她自然就卸下了心防毕竟林匪不在眼前,跟她亦无深仇大恨,和韩侂胄更没生死之交,要算计他也不是她的事。
“怕是要加紧将谈靖许嫁,以解我和他之间的心结。”赵扩自顾自地继续说。
“官家,是否将谈靖母子一起嫁入林家”杨皇后笑而迎合,“官家真是君子成人之美,指不定鸣铮不是姓叶,而本就是林阡的骨血呢”
赵扩猛然回头,那一线之间,他眼神里充斥震惊,就好像不认识她了一样。
“怎,怎么”杨皇后一愣。她虽被韩侂胄形容成爱读书、太聪明,但比起夔王的素心,还是半吊子、小聪明。大局观终究局限、稍得意就犯蠢,以为自己在讲八卦,完全参不透帝王心。
“你们胡闹完了,朕且既往不咎。但韩相务必厚葬,休得送去金国。”赵扩缓过神来,这才恢复正常。
“是,官家”杨皇后也明白好事多磨和谈筹码有了,敲门砖也有了,金宋双方巴不得马上到谈判席坐下签协议,可是,谁敢谈判桌架起来也会被林匪掀,于是只能无限延期想到这里,杨皇后忽然一惊而醒前走韩相,后来林匪,我刚刚这话,怎能对官家说跪倒在地,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官家降罪贱妾失言”
“先下去吧。”待到屏退了所有旁人,赵扩再也忍不住,在龙床上痛苦落泪,频频后脑勺撞柱,“爱卿,爱卿朕负了你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一瞬,他不仅感觉失去韩侂胄,也感觉好像失去了林阡
在“诛韩”事件发生之前,
韩侂胄想最多的是金国灭亡以后我要怎么防林阡威胁到我的地位如何杜绝林阡去勾结女真余孽谋害圣上篡宋自立
赵扩考虑的大多为天下一统之后民兵怎么规整如何削林阡权力而又制衡老韩
林阡权衡的基本是金军跑哪儿去了下一战我用哪把刀
不同于史弥远、杨皇后等人想向金军谈和或乞和,韩侂胄、赵扩和林阡有个本质的共同点是再怎么精打细算,都是以金军覆灭、认败、服输为前提他们都态度强硬、不予和谈绝不能依循仆散揆的要求、割了韩太师的头颅去谈判席
然而形势、舆论、利益驱使着各方势力共同促成了意外发生意外并不意外,本该同仇敌忾的三个人两两猜忌,宋盟的后方如何能不起火
这条八月就出的离间计,林陌策划,素心推进,慢温细火,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