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心里,只将徐辕哥哥当作兄长我心里,早已有了另一个人,这辈子都非他不可了。”她却不可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林阡,从海上升明月的“转魄”得到这消息时,正在军帐中与百里笙、杨宋贤归募着淮南局势,闻讯之时,他们谁都是晴天霹雳,柳五津,从来都是百里笙口中的“老小子”,更是林阡和杨宋贤到南宋江湖遇到的第一个人关键是,那样一个嘻嘻哈哈度日的老头,全身上下都充满喜感,他,怎会死
不同于杨宋贤的大惊失色“怎么死的”和百里笙的神色微变肃穆沉默,林阡自然不能在人前有任何流露,坚持着讲完了所有的部署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私底下却只有一直陪伴在侧的柏轻舟清楚,自那之后他两日没有吃饭喝水,怕只怕他心魔被触又起风波。
“吃一些吧,主公”轻舟带来食物劝说,“莫教主母和三军将士担心”
他不是不想吃,怎好为私事耽误了大局,奈何那心情实在糟糕得无以复加,勉强吃下又全给吐了出来“轻舟,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日。明日,一定吃得下。”
轻舟出帐,立即去问慧如“主母和樊大夫到何处了”虽是一同离开河东,吟儿大病初愈不可能行得有他们快。
话音未落,便看帐内灯火灭了。
就这样沉浸在完全的黑暗之中也好,仿佛回到庆元年的长江上,他们一群年轻人围着烛火叹息人生如梦,柳五津在一旁摇头苦笑“我在像你们这么大年龄的时候,到没有这么多愁善感过,我也不想人生到底是不是个梦境,何必想呢,就算是梦,也有这么多人陪你一起在梦里,此生无憾啊。”
柳大哥,我这场梦,最开始的人就是你啊,那时候我还是个叫林胜南的小头目,你拍着我的肩膀“不要让自己淹没在茫茫俗世中,保留自己的梦想,总有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你便是我的良师益友,助我看见了“昔乘匹马去,今驱万乘来”的盛况。
即便身处短刀谷党派之争的淤泥,你还是那孤高正直的老松,与我性情投契又志同道合。淮北,你放弃对越野的咄咄相逼,从金人高悬的战刀之下救下了越风。夔州,你第一次把短刀谷交到我的手上“胜南,风鸣涧与海逐浪达成一致,这一次你要用谁,皆听调遣。把金人留下,把棋局扫清。”
川北之战即将开始,你认我为主公眼神炽热“那么,胜南,短刀谷的事,就拜托你了”天下还有几个人叫我胜南,危难之际将万千将士的命途向我相托
那个总爱和年轻人打成一片的无良马贼,原来也有他豪情干云的一面,“自我入谷那一日,便甘心在你爹左右,只因我年少便崇仰你爹,但求能与他生死与共。胜南,不管过去将来,我都会一直辅助你林家”是真的生死相随荣辱与共,从辅佐父亲到追随我,哪怕明知道我们是两颗会轻易入魔的不定时炸药。
“五津爱马,更爱人才。”山东之战,在我入魔时,你安定军心这样说,你也一直都是这样做。
“你老子从来没个度,洒几斤血,喝几斤酒。”“那是血流不尽,酒喝不完”也就是那场黑暗得看不见一点光的山东之战,我们无数次生死凶险都挺过来了,大风大浪全都渡过去了,好不容易让你在川蜀赋次闲,没想到会死在小人暗算下,这般突然,这般不值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帐外几步,柏轻舟听闻吟儿和樊井都要半日才到,怕远水救不了近火,打定主意,以捷报分他心神“主公,灭魂来报,寒泽叶、宋恒于秦州连战连捷;真刚来报,继穆子滕、洛轻衣之后,吴越亦到达邓、唐。”
全都是他想听到的人和名字,提醒他,还有这样多活下去的希望和理由。
群雄在山寺一隅发现柳五津时,倒在血泊中的他已奄奄一息。
可以想象夫妇俩刚互诉完离殇、柳五津正如释重负往回走、心情放松毫无防备的一刹,忽然一把冰冷刺骨的锋刃从后刺入他后背,打断他脊椎直插他心脏,又用力旋转拉了出去,使得这墙角触目惊心也溅满了血
那般残忍狠辣的刀法,使柳五津根本来不及应变也完全不可能呼救。
“是谁,什么人,滚出来”柳闻因脑中足足空白了半晌,才冲上去推开众人抱住父亲,肝肠寸断,声嘶力竭,还能有谁灵泉寺上下早已被清场,凶手只可能是她那个不知所谓的母亲
“闻因,你娘她,不是”柳五津面无血色,一句话都说不完,油尽灯枯大汗淋漓的他,左手死死抓握着闻因,右手用力伸出攥紧了还在为他运功的一言不发只是噙泪的徐辕的手,拼尽最后一口气说,“天骄,拜托了”
彼时,闻讯入寺的孤夫人和凌未波都面露惊慌之色,尤其孤夫人,想不到自己一时任性,竟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怎会如此”急忙转头,命令唐小江将徐辕给她的救命灵丹取出,然而此刻施救为时已晚。
凌未波却莫名地没有掉泪,情感竟冷漠得不似个正常人,眼睁睁地望着徐辕点头过后,柳五津便再无牵挂地合上眼睛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