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话想劝都是如鲠在喉。燕落秋一直留意着他的情绪,当即到他身边,轻轻将他扶稳,劝慰他和紫檀“溪清此生,当惯侠客、过足酒瘾,结交到最好的知己、见识过最奇的神兽,无悔无憾。他如今英魂应是仗剑天下锄强扶弱去了,此刻或许正枕剑醉卧西湖一叶小舟之上呢。”
林阡听了进去,自是开解不少,紫檀除了欣慰之外,眼中却有一丝恍然,与其做王孙贵胄,不如仗剑天下,棹临西湖、倚楼吹笛、煮酒听雨,那痴话,原来竟有人懂,只可惜,配得上他的都有主了
“哈哈最奇的神兽。”忽而传来白虎的声音林阡一愕,往巨浪后寻找那庞然大物的身影,却许久无果。又听得几声引起注意的咳嗽,才发现那小得不能再小的东西正趴在燕落秋的肩上,仔细打量,慵懒地仅睁了一只眼,分明正睡觉呢。
“不参战,来什么”林阡本来是怕它不济受害,破阵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来陪我秋儿,用得着你管”白虎凶巴巴地,不识好人心。“原来猫妖里也有侏儒。”铁汉薛焕,向来不关注奇闻琐事的,一双粗手还是把它捉起来仔细看了看。“什么猫妖坏人,放手”白虎气不打一处来。“哟,猫妖还有脾气”薛焕豪爽笑,完全不知白虎吃了他的心都有。
深渊既尽,殿阙紧承而来,乱石崩裂,黄尘纷飞,紫檀不免多关心了那主攻此阵的女子一眼,果不其然,抱琴纤腰弄月,抚弦长袖舞风。琴法高超,譬如“我醉何如去”说不尽的风流倜傥,打得每寸土都见势而散;琴律高亢,譬如狂浪,即便是不懂旋律之粗人,也觉胸襟开阔、惟愿附之以长啸。
这里唯一和风雅沾边的岳离,才懂她琴中荡摇浮世之感,据说还只是第一段罢了,直把太行的携冀拥晋、睥睨豫鲁、引黄河于天倪、携风烟上霄极,发挥得淋漓尽致。再一转瞬,望她琴端还有暗器频发,手法高妙,无一击空,岳离放下心事客观看待,实在觉得这女子全方面与林阡相配,若他年轻时遇到这么个红颜知己,又何必在旋渊阵里只回答出个男人来。
闯完土阵,五人或付出或受累,都觉状态下滑得厉害,唯有第一关就累得差点倒下的林阡,此刻状态反倒成了他五人之中的最佳,好在下一关正是他需揽下的木阵。
“密林阵”,与前四关不同,是林阡第一次见。
上回在第四关时他们就遇到了折返的谢清发,那本来就是林阡设计好的,不需要进这第五关。这一战却因为不知渊声会否出来,所以算不到到底在何处与之相遇。一切都是听天由命。
听闻木阵极短、没几步路说得轻松,那是当初转述给他的沙溪清经过之时阵法并未开启罢了。此刻阵法在侧,横向确实没几步,纵向却给出万顷体验。五人被眼前局促空间里拥挤的树木胀得眼睛生疼,破阵伊始就发现他们连立锥之地都没有。那些树木虽然靠近交错,却各有各的空间互不干扰,甚至在见到外敌的第一刻,它们被一阵风吹醒了枝叶,突然疯了一样地进一步生长蔓延,填充进你以为不可能填充进去的空间,如果没有,那就长到你身上
“砍”岳离、燕落秋异口同声,林阡只有一个破阵方法就是赶紧不惜一切代价砍树他们生,他就灭,比力道,拼速度。
但这些树木同仇敌忾,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所以只要开砍就是你死我活,稍一停滞、才想转身、略微退缩,都会被缠死、活埋、击穿,非得抓紧时间砍出一条最快最干净的路才行。
在那里,岳离和紫檀先前错付薛焕的赞赏,又一股脑儿地随着燕落秋还给了林阡。他刀柄雷霆乍惊,他刀身沙场开拓,他刀脊山天翻飞,他刀尖列星如注,甚至都不需要他四个出多少力,便跟着他快狠准地杀开了一条夷敞大道。
“小阡他,是个天生的能教险境变安居的人”燕落秋说完,紫檀点头,岳离薛焕却都没说话,没说话不是不承认,而是因为想到了那个人,那个他们自觉跟从了十年甚至几十年的人
其实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完颜永琏,跟着他并不会有多通达的仕途,很多人不知道所以只是稀里糊涂地跟从了,很多人却在第一刻就明知道还是坚定不移地跟随着。
和尚对完颜永琏的“遗言”,需要和他在旋渊阵里说的另一句相连“浩浩世途,是非同轨,齿牙相轧,波澜四起。公独何人,心如止水,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岳离在旋渊阵说他喜欢的人“心怀天下,悲悯苍生。”其实可以顺着和尚的话译作“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那也正是凌大杰直白的“王爷,您是我们每个人的信仰所系”,是陈铸热血的“王爷,从今往后,让我做您手中的剑,护黎民,守家国”,是轩辕九烨冷辣的“挡王爷路的人,我都不会留”,是楚风流隐忍的“作为长女,我竟连幺妹都不如,对这父志,彻彻底底地背叛了”,是薛焕直肠子的“如果天尊真是为了王爷,那我薛焕蒙了三个月的冤又算什么”
一关之隔,金铁声、厮杀音,清晰可听。正在谢清发修炼处的渊声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