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桃花溪云气如烟。燕平生草木皆兵,不辞辛苦回家查看,结果,不仅撞到林阡夫妻鸠占鹊巢的这一幕幕,还看见了宝贝女儿在一隅倚墙而立、望着他俩安谧温馨时悄然落泪的孤影
心念一动,看她转身,燕平生匆忙躲到草木之后、继而屏气凝神跟踪,窥视起女儿从子时到丑时张罗内外,亲手调控和部署以田揽月为首的魔门兵将
原是因为白虎昨日寡不敌众险些祸害吟儿,燕落秋吸取教训,觉得无论是否战斗状态,只要吟儿还在寒棺而林阡不在,她都有必要派人保护吟儿。
那边林阡还没提出要求,这边眼角还挂着泪痕,居然就把这些事情全做完了燕平生气不过,憋不住怒冒出来,差点吓了始料未及的燕落秋一跳,定睛一看是本不该在此的父亲,她美丽的脸上略有惊疑“父亲您怎么”
“不值得”燕平生说着内心感受,林阡心疼吟儿,他却心疼他秋儿,“哭成这样,为父从未见过你这样难过”
“难过”燕落秋一愣,洒脱笑,“不,我只是感动罢了。”
燕平生看她情绪好像真没自己想象中那样起伏,半信半疑,随着她再去了寒棺几次,好几次林阡都是醒着的、却没留心过外面哪怕一眼,和女儿对内的频繁关心形成鲜明对比,燕平生见状不禁愈发忿忿“该死的病弱我的秋儿,流泪微笑都是为他,做什么事都以他为先,他倒好,一次次伤害、连累,现在还视若不见”
“那都是我心甘情愿。”燕落秋幽叹一声,言辞中充满怜惜,“怨不得他。”
燕平生看她还执迷不悟,面上稍纵即逝凶恶“别再爱他,这世间还有无数好男人痴迷那个叛逆,他终会害了你”
“他是父亲的传人,不是叛逆。”燕落秋微微一愕,“父亲,您答应过我”
她只回应了“叛逆”这一句,而前一句的“无数好男人”她没回答,是因为置若罔闻,过耳便忘。
“绝不答应这门亲事”燕平生恨恨地说,“为父听闻他在玉皇山上,对完颜永琏说,只有完颜永琏配做他岳父”燕落秋噗嗤一笑“哦,这是吃醋了。”挽住父亲手臂,霸气而稍带俏皮,“稀罕什么岳父,要做便做他父亲。”
“为父不是玩笑。”燕平生板着脸挪开她的手臂,“你先前说,他带来了安宁的黔西和风雅的河东,所以是魔王的不二之选。安宁的黔西,我见不到,风雅的河东,在哪里”
“过了这阵子,自然得见”燕落秋隐隐觉得燕平生怎么有种要翻身做主的气场一念之差,非但没加紧关注,反而敷衍了他几句,又指点田揽月布防去了。
燕平生被晾在原地半晌,数次与女儿擦肩而过,没一次搭得上茬,甚而至于田揽月也火急火燎,顾不上他。他自讨没趣、只能先走,半路遇到宁不来,其素来沉静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一见到他才放下心“宗主,您怎么练功练一半不见了属下好找”
不提醒还好,一提醒,他倏然忆起夜半他是因为看到桃花溪“冒烟”来“救火”,再往前追溯他正在练功来着当记忆汹涌回旋,“噗”一声就吐出一大口血
“宗主”宁不来大惊失色,慌忙将他扶稳背起,向暂住之地疾行。
“我我该不是要死了”燕平生自我休整了片刻,还是觉得燥热至极,一想到自己要死脸都花了。
“天地人没有云鬼神的辅助,便需要靠寒棺降火,宗主最近刚好练到关键不能停,小姐她实在是”宁不来气不打一处来,万分心疼他的宗主,“宗主,我们去寒棺,把那对夫妇赶出来”
“没关系,不用了。凤箫吟更需要救命,我找几块冰就行”燕平生虽然这么说,依然有点怕死,“你去叫红莲来给我看看。”
“怕是要好一会儿了。”宁不来说。
“怎么”燕平生一愣。
红莲正随着业炎一起,和何慧如家长里短呢。
业炎非常关心她大哥何业火,红莲也想问慕大、慕二、慕三的事,然而那丫头说话素来慢,而且是越关键的话就越慢更何况她要关注着盟军的战后事宜因此场景不停转换、导致他们聊到深夜还没进展一半。
宁不来的人找到红莲时,业炎正和慧如一同,在徐辕主持局面的中军帐里议事,这种人多的场面红莲只能藏深、不能靠太近,是因为赵西风等五岳老人都在,而他慕红莲却有着一个滚圆滚圆的特征,对应着五岳老一辈所知的“何业炎那个草包”
凌晨以前,徐辕便已经陪同林阡和金军的仆散揆、凌大杰交涉过,他们代表宋军保证说只要完颜璟不食言、自会就完颜永琏之事给金军一个交代,需知渊声出没超出意料,宋军也同样损失惨重,海逐浪、林美材的沦陷和失踪,使得本就不可能坐视不理的他们,愈发不会事不关己。
徐辕说“事需缓图”,心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如今只能平心静气地等候渊声开出条件,然后由宋军准备谈判以及尽量满足对方胃口。
“说得好听,如果他们就此不出声你我一直枯等”凌大杰担心并不多余,谁知渊声到底是否有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