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廿七,静夜下的关川河,四境荡漾着淡蓝与浅黑的颜色,气氛平和得近乎有些肃穆。薄雾漂浮在河面上迅疾地向东推进,风一吹便乱;钩月则沉在水底缓慢地向西挪动,沉默却执着。
“关川河竟也有这般暗蓄力量的时候吗。”吟儿看着脚下的静水流深不无奇怪,这个地方对她而言太熟稔了,林阡抢婚时背着她和洪瀚抒激战,林阡带她一起帮何勐夺占风水,林阡打赢越野负着她九死一生从聚魂关离开无一不发生在这里,因为有他林阡在,每次关川河都汹涌、澎湃、激荡,哪像现在这副德行,“欺人太甚连条河都这么见风使舵。”
吟儿在心里这么骂着,这时抬头遥望远山烽火,不禁为林阡牵肠挂肚。这边的静谧是那边的战斗换来的,这边还好的气候那边也许已是阴涝,这些年的战斗金宋双方都认为自己正义所以都不正义了谁的心愿都离实现太远,空有仇场战场千百处。
据说,日前金北第三的解涛已向会宁增兵,而宋方的沈钊与移剌蒲阿战斗中负伤、林阡寒泽叶又有齐良臣司马隆要应对,紧迫之时唯能抽调县中的辜听弦顶上。听弦却是不负众望,伤愈后首次出征便靠单打独斗与狂诗剑打成平手,更顺带着制伏了蒲察秉铉险些将他俘虏,锋芒毕露直追寒泽叶,令金方从上到下都觉后生可畏。
然而论功行赏之际,宋军帅帐却不见那人的身影,石硅莫非等人都蹊跷说他不至于这么心高气傲,明明辜听弦见到他们时也一改以往的不屑一顾了后来才懂,辜听弦对所有人都打开了心扉除了林阡。所以回归是回归了,仗也越打越好了,但对于听弦几乎百战不殆的战绩,林阡就只能有主公的赞扬、而不能有朋友的喜悦
“这算什么意思,他究竟要怎样才肯原谅师父”吟儿问身侧的孙思雨。身体原因思雨也没有陪听弦去前线,今晚刚到关川河来、寻到出外散步的吟儿和妙真。伫足河岸片刻,叙别情,说战况,很快就谈起了辜听弦和林阡的事。
“实则,我觉得他怪的不仅仅是师父。”思雨叹息,“他更多是在责备他自己田将军独身和司马隆决战的时候,不仅师父救援不力,他辜听弦,又在干什么呢”
“和他师父一样,总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话说回来,若非田若凝对他下毒,他也不至于战力全失被迫躲起来。是田若凝自己的因果,何必往他和林阡身上瞎联系。”吟儿带着些忿忿,眼圈微微泛红。
“师娘,放心好了,会和解的,只是时间的问题。”思雨回过神来,劝。
“我得想个办法,不能再这么下去”吟儿攥紧拳。
“盟主”那时瞿蓉兴冲冲地也来找她们,“小牛犊来啦”
妙真一愣“怎么随随便便就来了”比吟儿和思雨的喜出望外要冷静些。
“小玭姑娘说,小牛犊会叫娘亲了所以迫不及待要把它带过来”瞿蓉面带喜悦。
“嗯,应该带来的这称谓重要得很,可不能让它乱叫”吟儿眼睛一亮,笑着立即就要回去,只是刚一移步忽然停顿,妙真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稳。“怎么了师娘”思雨一惊,瞿蓉也上前关切。
“没什么。回去吧。”虽然吟儿表情里没表现,妙真却仍是看出,那该死的阴阳锁,不到二十天就又找了回来。
情况看来还不好得很,否则凭师母个性,怎会情愿留在后方她和师父二人,应都是怕对方担心当师父战斗太激烈血肉横飞,师母病情又反复不见好转,暂时分开竟是两个人达成的共识。
守在帐边,看着吟儿、小玭、茵子和小牛犊其乐融融的样子,妙真忽然鼻子一酸。“妙真,师娘的伤,到底怎样了”思雨适才就觉吟儿不妥,现在又发现妙真不对劲,按捺不住向她问。
瞿蓉站在她俩身侧不远,听得这话,即刻在意“那阴阳锁,该不会又发作了”
妙真无法隐瞒,点了点头,一时不忍再留在这里,出了营帐,思雨和瞿蓉也退出来,妙真眼神里尽是敌意“真想什么都不管、立即就把那个阳锁杀了也好直接救师母”
“可惜这么多年都不知道那个阳锁是谁”思雨听后怒己不争,噙泪。
“其实,师父师母他们,应该是知道的我听过他们谈话,师母说不让杀,师父也答应了大致能推测出来。”妙真说。
“是谁”瞿蓉着紧问。
“师母阴阳锁第一次发作那天,正巧和那人重逢;后来加重昏倒,偏偏又有所好转,正是因那人随军撤离、距离远了。”妙真说,“尽管我不确定这是不是距离的原因,但十有八九是她,不然师母不会那么保护那个人。”
思雨瞿蓉齐齐蹙眉,妙真续道“这两年来盟军都没找出那个阳锁,正是因为没往那个方向去查那人不在盟军,两年来一直都是个小婢女,今年才又卷入陇右的战局,现在就在祁连山大军里。”
“是不是一个名叫红樱的小婢女”瞿蓉有所听闻,很长一段时间内,吟儿都和红樱一起颠沛离乱、相依为命。
“正是她。”妙真道。
“这就棘手了。”思雨理解吟儿的心情,“师娘不会牺牲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