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月来关乎金宋的所有内情渐次浮现,各种人物不同角度的观点也分别重合,林阡终能对月观峰之变形成全局观,感慨天骄眼光与胸襟之余,收服杨鞍的决心更坚。
一如徐辕所言,对于林阡的决定盟军向来遵循,故柳五津、海逐浪等人无需他费心说服,本也就都支持他收回杨鞍;而一直以来跟随吴越在北部战场的石珪彭义斌等红袄寨寨众,经过这些日子和李思温、史泼立、王琳等杨鞍旧部的共生死同患难,也逐步认同只有兄弟齐心才能渡过危机。只要林阡确定说“杨鞍受骗”,这些人一定都不反对叛军回归。
北部战场的将士们,或出于大局考虑,或基于误会冰释,或感于旧年恩情,都确实可能选择原谅和接受;而南面战场跟随着吟儿的多为红袄寨新秀,或来自盟军甚至时青寨,自也倾向于山东匪军恢复一体。这两种类型的寨众,受到盟军上下的濡染久矣,理当愿意将山东之乱的危害降到最低去衡量。
但,东部战场的国安用裴渊、西部战场的刘二祖郝定,会是怎样的心态看待
没错,起先他们的损失并不像南北战场这么直接,却就是在林阡失踪兼完颜永琏入局后,一切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原先的侧面骚扰变成了正面打压,近二十天里他们两路兵马的形势都不容乐观,所幸林阡在或不在这些天他们都和南北战场一起撑了下来,却就在日前的摩天岭之战刚一落幕、这两路几乎同时遭到了金军猛攻,死伤不比摩天岭少
这两路,注定是林阡此刻无法兼顾,哪怕他一直没断过对这两处的战力给予,毕竟众寡悬殊。
山东的大规模剿匪,自林阡率领盟军来到之前已经维持了一年,而今盟军救局也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将近一年。在金军地盘,宋匪本就兵少,本就寡不敌众,常常连调遣都很困难,陷于被动,疲于奔命,更何况杨鞍的反叛给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平衡带来了摧毁性一击,不仅对人数,更加对斗志。
正是腊月廿九之后的战事急转,使得宋军长久以来一直都占劣势,说得好听是坚持不懈、越挫越强,说得不好就是负隅顽抗、翻身之仗。捉襟见肘,无法兼顾,是以林阡即使能扭转北部战场,还是来不及挽回别处
二月初八凌晨,虽然摩天岭大捷、月观峰杨鞍党也勉强保全,但不久调军岭败报传达,原是金军临阵换了主帅,“国安用裴渊处宋军惨遭血洗”这换的主帅,“武功可怖,兵阵凶险,手段毒辣”,明显和司马隆、使锤的神秘中年人同属于豫王府;
祸不单行,处于完颜永琏亲自打压下的刘二祖郝定,即便有盟军派去的数支增援,也还是接连几场都败下阵来。亏得那是刘二祖和郝定,才得以在完颜永琏的扫荡下都保持了完整,甚至郝定还在数日前小胜过一场,否则西面据点早就失守
虽然刘二祖是谣传中杨鞍的争权对象,但他生性淳朴、听得进道理,加之损失较轻,林阡并不过分担心;然而惨遭金军血洗的国安用裴渊,只怕,反而成为山东之乱到此最大的受害者血洗事件不巧就发生在林阡意欲收服杨鞍之时,新仇旧恨堆迭,这一方人,恐不会愿意轻易谅解。
摩天岭之战一旦落幕,林阡即刻派海逐浪代替重伤的裴渊襄助国安用处,另一厢,柳五津则协助刘二祖郝定去,“看清形势,若实在不能抵挡,莫再做无谓牺牲,保全兵马先退回来。”
否则,还能如何。对面毕竟是完颜永琏,盟军战史上敌人最强的一次。金军之强劲前所未有,宋匪偏偏还一分为二正是在这种前所未有的逆境里,国安用刘二祖两支都没立刻输,意志已是空前坚定,战力与抵抗力的强大,对得起林阡的放心,然而纵使是林阡,在有杨鞍掣肘的情况下,也只能无奈对两支兵马交代说,最重要的不是赢仗,而是保全兵马。
因此,收回杨鞍投诸实用,不止是阡心中最理想的状态,更是抗衡完颜永琏的唯一方法,无论是眼前困局,还有关山东的将来。
可惜,当彭义斌石珪都愿意摒弃前仇去救刘全杨鞍,从调军岭退回来的裴渊俨然代表了彼处红袄寨寨众的怨言他们,果真不能接受叛军回归。
林阡探望完徐辕出帐,转个弯没几步就可去裴渊所在,他伤势尤为严重、必须由樊井治理,据说他在调军岭血洗中还算轻伤,林阡可以想象,豫王府出现的那第三个高手到底多强,给调军岭处宋军造成的身心创伤多大。
“杨鞍他,要为我调军岭死伤付出代价。”裴渊清醒之时,攥紧拳咬牙切齿,仇恨之情溢于言表。林阡知,裴渊代表的这一类型寨众也不少,他们确实是杨鞍归来的最大阻力莫讲昔日恩义,仇恨再小,它比恩义近。近在眼前,伤至肺腑,当然盖得住一切遥远。所以有时候一小撮反对都能遮挡一大片拥护。
是的,即使帅帐相杀证实是林阡的错,即使杨鞍有所忏悔愿意回归,即使月观峰之变是杨鞍一时被蒙蔽、林阡本该给予他一次机会,但山东之战确实是因他才陷入深渊、越来越险、岌岌可危,抹不掉的事实,改不了的错误
除非,除非林阡能用最后的结果证明,杨鞍能戴罪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