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淮气愤之至,索命环越收越紧,孙寄啸双耳轰鸣,思绪也骤然终止,只感觉呼吸僵硬于身体之外,脉搏凝结在铁环中间,那个瞬间,他胸口一阵剧痛,骨髓混在逆流的血液之中堆积堵塞,眼睛都没有力气再重新睁开,他的仇恨像顽而不化的巨大冰块,刺骨崚嶒却被王淮的内力从中打破,径自崩裂他再难承受这等摧毁,一腔热血冻结成冷酷尖锐的匕首戳着他的每一根血管,塞住他自以为并不脆弱的心脏王淮的这一掌太快太急,郑奕相隔如此之近都救援不得,眼睁睁看着寄啸胸口一道残忍的掌印,掺杂着寄啸的鲜血,寄啸的手和剑还停在半空,只怕已经是五脏俱碎郑奕郭昶哪还管得着自己安危,一并冲上前去,寄啸脸上毫无血色,距死亡只是一步之遥
胜负已分,鼎沸忽然变作沉默,王淮一声长啸,石之迷宫的所有金人齐齐应声,士气烧到顶点,开始反击黑和谐道会。风紧,剑厉,枪急,刀激,一切声音,都沉重地烙在寄啸耳膜之中,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他输了,杀父大仇,结果,被斩草除根
金人反败为胜,顿时将人心惶惶的黑和谐道会帮众围了个水泄不通,王淮恶狠狠地放出话来“谁不还不向我投降,就和这个人一样的下场”
“这个人”这个人
太侮辱比程沐空那句“你的剑法,没有特色”还要侮辱王淮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他还没有实现他人生的价值他眼前晃过十年川东的生涯,和煦的季节,轻狂的年华,他却只是个空有躯壳、寄人篱下的灵魂
不,他不是行尸走肉“待大家学会了武功,待大家都报了仇,一定会去找你就算把这个世界翻过来也要找到你你听见了么金鹏听见了么”
洪瀚抒这个名字,同一天第二次在他脑海里浮现,漫天风沙,残阳萧条,难忘颠沛离乱中这个身着红衣的男孩拼命地将剑扔向飞驰的马车,剑,就是还在腕边没有落下的剑
“握好了,金鹏。知道吗,大哥以前颓废沮丧的时候,想起你,大哥就不死心,金鹏,你能不能为了大哥,坚决不放弃自己、撑下去”
“听着孙金鹏,你的手没有废,就在我的手里。你握不动筷子,那就从更轻的东西握起,你的手,将来还要握我的手”
忍着痛苦,想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瀚抒,文白,孙寄啸的废手不随意志地搐动起来他的大哥,他的文白,他的祁连山
王淮不曾想到,早已残废的孙寄啸,腕虽然被索命环钳制,手却根本没有感觉索命环开始松动,即将被王淮收回去,孙寄啸腕上的剑忽然掉落,与他的废手一擦而过,奄奄一息的孙寄啸狂喝一声,尽管索命环还套在他腕上,他的废手却“握”住了这把剑
前所未有的力量被输入回光返照的剑内,没有寒光,连声音都没有,鲜血却从王淮的胸口喷溅出来,原来,连王淮自己,也是易破的躯壳
孙寄啸身体前倾似将站起,冷笑着把剑往王淮的身体里继续捅“王淮,我让你死得明白你眼前的这个人,他叫孙寄啸,又名孙金鹏”寄啸内伤太重,几乎一边吐血一边说,还一边笑,那语气,王淮只能到阴间去回味了
大势已去,倒下的是王淮,活着的是孙寄啸
王淮怎能想到,威风一世,客死他乡
手为剑生,魂因战忘
好一场无果之战,好一座无我之峰。
不远处那个隐匿多时的高手薛无情,旁观到此时此刻,已然决定离场。
“王大人”金兵们万万都料不到,前一刻还在等孙寄啸暴毙,后一刻王淮竟然猝死来不及应变,就听得人群中一阵混乱,此战既罢,黑和谐道会与他们之间已经开始了又一次的血肉相搏
夕阳西下,天就以一明一灭的姿态赏视着人间这一隅的疯狂是的他们都杀疯了,在锋刃间,在兵械下,在无序的拼斗中然而,聚集在此地的金兵,总比现有的黑和谐道会帮众要多,根本来不及搬救兵
不,来得及郑奕正自焦急,忽听后方一阵嘈杂,正欲转身御敌,回身一看,不由得喜出望外原来疾驰而来的竟是洪瀚抒,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竟召集了阆水沿岸这么多的黑和谐道会兵马
“你们已经走不掉,还不速速投降”洪瀚抒威风凛凛,霸气浑然四溢。
“还有救,还有救”郭昶扶住血泊中的孙寄啸,摸着他仍然强烈的脉搏,喜不自禁,泣不成声,回头看这帮群龙无首的金人,恶狠狠地问他们“你们这帮龟儿子,要死还是要活”
月开始熬得惨白。昏暗之中,只听得有人的兵器仍在地上,紧随着,是更多的刀枪棍棒
“大哥大当家,二当家”孙寄啸虽然内伤严重不停吐血,却止不住地畅快淋漓,握住他们所有人的手“我终于用手,将杀父大仇报了哈哈哈哈”
“金鹏”文白泪流满面出现在他视线里,他忽然停止了笑,轻声道“文白我,我不会死虽然大仇得报人生却不止仇恨”闭上眼,可以感觉到她的手正紧紧贴着他的脉搏,也牢牢靠着他的心跳,孙寄啸满足微笑,闭上双眼,“还有牵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