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四,魏家女儿的生辰盛宴。
魏衾出生得真巧合,似乎预见到十八年后的今夜,赶巧她的生辰为川北之战画上一个圆满的句点。
前几天还是党派林立激战凌乱的短刀谷,一夜之间,仿佛所有人的立场就全都消失了。不再穿着厚重的盔甲于战场上兵戎相见,而是戴着轻薄的面具在宴席间觥筹交错。
但快乐和狂欢永远是短暂的,今夜的确是相安无事,也许明日就又剑拔弩张。
所以宴酣之乐,藏不住一些人的呼吸急促,心跳紧湍,和各自兵刃的随时出鞘。
诚然,中立势力,和平时期是官军和义军的桥梁,每逢战乱,却又是清剿不掉的隐患、或得罪不得的帮手。
川北之战,还将永远,永远地继续下去。
但拥挤和喧嚣的里面,酒和欢笑的后面,是每个人的灵和魂魄,快乐是假的,忧愁是腻的,其实抽丝剥茧,官军和义军有什么区别。
谁都一样,在流浪异乡。
若非生逢乱世,群雄争霸,今夕或许只谈风月。怕只怕林阡、魏紫镝、苏降雪,谈笑之间,风云色变。
当苏降雪居左,林阡居右,魏紫镝备受压迫。宴席从头到尾,魏紫镝都僵硬而又尴尬地坐在主位上,偶尔笑了笑,都极为勉强。
苏降雪彻头彻尾都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林阡则由始至终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两人这样的神态,第一层含义就告诉魏紫镝,目前这三者位置,不对。
尤其是那林阡,脱去了战甲,锋芒却都亮得刺眼。魏苏这对顾忌对方多年的枭雄,心里那份为林楚江而空的忌惮,这一刻已经全然因他塞满
“他才二十岁,是那样得年轻,前途无可限量,苏降雪看到他,恐怕都很难不去在乎。”魏紫镝心中感叹。
“魏紫镝向来工于心计,老谋深算,除我以外,怕也只有林阡能压得住他”苏降雪心想。
“朝廷对于短刀谷,到底是个什么用意”林阡环视短刀谷这个风云变幻的国度,他知道,这些内乱分明被有些人看着,希冀着,淡漠着,袖手着
朝廷尚文轻武,真正抗击金朝之时,或许对东线能有所控,西线,却不得不求助于短刀谷,然而如今金宋相安无事,义军反倒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江湖人才辈出,在官军中经常都怀才不遇,报国无门只能投奔义军,但义军一旦发展得过于壮大,就必须避嫌,就必须承认隶属朝廷。
短刀谷,便是这种矛盾和摇摆中诞生的产物。
那偏安杭州的赵氏王朝,恐怕是正期望着看到川蜀的内耗吧。
但未知他们这样的期望和听之任之,会不会给他们自掘坟墓和平时内耗完了,战乱时焉能拒敌
可怜的曹范苏顾,根本是朝廷牺牲给义军的陪葬
“今夜一见,魏紫镝果然比以往规矩得多,安分得多”顾霆带着三分快感,醉醺醺地回到屋里。顾震一直扶着他,比他弟弟要清醒许多,看了一眼苏降雪,叹息“可惜的是,魏紫镝却是因林阡而规矩,因林阡而安分”
“我们,要不要把义军之乱,呈报朝廷”范克新问。
苏降雪掩上门才敛了笑容,不悦之色溢于言表“呈报如何呈报说义军内乱他们一个个都只会袖手只会说你自己看着办说我被义军打败他们又会说你办事不力兴起了还会对你指着鼻子骂,我们这些人的脸,到底往哪里搁去”
众人从未见过苏降雪有过如此震怒,一时噤若寒蝉,范克新正襟危坐,顾霆亦从醉中惊醒。
曹玄叹了口气“是啊,朝廷本就懦弱,越往上走,反而就越无能我们真的,无可奈何”
他们毕竟多年来与义军一起生活,难免要被草莽同化,其实此情此境,曹范苏顾,亦早已不是纯粹的官军。
“再者,义军变动,本身就不可控。便就让林阡先得意一时,日后再对付他”苏降雪努力平息了怒气,勉强地说。
“最近几日,大公子他,身体可好些”顾震问起苏慕离近况,苏降雪点了点头“他一定会重新振作他,是我苏降雪的儿子。”说到苏慕离,他眼中总是有些慈父的情愫。
“年初,洛知焉与我们提起过,今年之内会将他的两个女儿嫁到苏家和顾家。苏大人,适才宴席,他应该也与你提起过”顾震续问。
“不错。”苏降雪微微露出些笑意,“洛知焉总是这样,急不可耐地要嫁女儿。”气氛方才有些舒缓,众人都相视而笑。
这位在中立势力中位居第三的洛知焉,除了势力很大之外还有一个特别厉害的优点,那就是女儿特别多,且个个都是美绝姿色,洛知焉自己实力平平,却特别喜欢以“女儿外交”来博取较强势力的眷顾和关照,女儿嫁给谁,那便是与谁示好的表现。
当洛知焉敬酒之时又提到婚事了,怎能不令曹范苏顾心情舒缓至少他们可以看出,原来洛知焉还没有完全倾倒向林阡,他不敢。
“我家家诺病了许久,也是时候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