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风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开封府的了,等他再次有意识,是在旧友叶青士的府邸。
“你都听说了”见叶青士点头,顾清风躺在病床上又默默流下了眼泪,“你说,我真的做错了吗倘若云飞真是我的孩子,他是我唯一的骨血,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去坐牢啊”
叶青士闻言,说得却很直白“人做错了事,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顾清风,你是在宫里被阿谀久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了吗”
顾清风刚想反驳,就想起来老友的儿子叶云似乎因为过失杀人已经被行刑了,他完全无法理解叶青士的选择“我当然懂,可我做不到啊当初叶云出事,以你在官家面前的体面,为何不进宫求情”
明明从前看着不是糊涂的人啊,怎么老了思想这般冥顽,叶青士也没了好好说话的口气,直言道“官家仁慈,是官家体恤万民,而不是你想方设法逃脱罪罚的捷径。叶云知法犯法,杀人嫁祸他人,我已多次替他周旋,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线,他已无药可救,一条人命摆在面前,你要我袒护老朽做不到。”
顾清风佩服叶青士的果断,但摆在他自己身上,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况且叶青士还有孙子叶绍裘,他膝下就这么一个孩子,要他看着儿子去坐牢吃苦,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行的。
见顾清风这般情态,叶青士便不再多说废话,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朋友多的是,不缺这一个老家伙。
然而他要走,顾清风却忽然开口“你家小裘情况特殊,是不是要提前定孙媳”
叶青士气得声音都拔高了“顾清风,你好了就给老子滚出去以后别说是我叶青士的朋友我告诉你,小裘我就没打算给他找媳妇,血脉亲缘是很重要,但小裘是我亲孙子,不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人”
顾清风稍好一些,就被叶青士赶出了叶府。
黎望听说后,忍不住为老先生点了个大大的赞“叶老,还是您觉悟高啊不愧是您”
叶青士一掌排在人后背,没好气道“躺好,扎针呢你小子别嬉皮笑脸的,过段时间入伏后,你就要换药浴方子了,到时候三日来一次就行了。”
“还有好久呢,不急不急。”黎望趴稳了,才又说话,“听说您这里的药膳汤都用在柳大山身上了,明日我让南星再送一份过来吧。”
“行,老夫也不跟你客气,之后的药钱减上三分就行。”
这黎家小子的药膳汤确实厉害,叶青士还没研究透,自然不会舍得就此放下,不过说起柳大山,他倒有话讲“柳大山的身体亏空得厉害,他从开封府回来后,知道老夫这里看病贵,能走动后就立刻搬走了,你有他们落脚的地方吗,替老夫送一份药方过去吧。”
“老先生医者仁心,小子就是不知道,也得给您送到了。”
叶青士就笑了“你小子会说话起来,倒是全没了舌战公堂的模样,听说你爹最近又拿着藤条追你了”
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说好的关起门来教子呢,他好歹也快及冠了,老头子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吗
“没有的事,您肯定是听岔了。”
叶青士却道“昨日你爹亲自上叶府来问你的恢复情况,老夫听他亲口说的,焉能听错”
算了,亲爹,这是亲爹。
给自己做了三遍心理疏导,黎望才面勉强平心静气地开口“老先生不知,这是我们黎府独特亲子活动,下次黎晴过来,您不信问问他,一样对待的。”
叶青士那你们黎家这亲子活动,还真挺独特。
从叶府心累地出来,黎望坐上马车,却是有那么点儿不想回家。索性天气越来越热,天也黑得越来越晚,这会儿还未到斜阳西坠时刻,他便让马夫往巽羽楼去。
到了巽羽楼,杂烩和拉面依旧非常火热,黎某人算了算下架的时间,约莫就在七日之后了,便让人试着挂上倒计时的木牌,先给食客们一个心理准备。
白玉堂本是路过并不想进巽羽楼,却在看到木牌后,脚步忍不住拐进了巽羽楼。要不说黎知常头铁呢,这赚钱的营生攥在手里,都能这么直接送走,汴京城第一任性实至名归了。
不过如此一来,这杂烩吃一次少一次,他可不得多吃两次回回本啊。
“白五爷,您来了啊,东家就在楼上,原来是约了您见面啊。”
那倒是没有,白玉堂一愣“他在楼上啊,还不赶紧带路。”
黎望正搁包厢里看巽羽楼这个月的营收情况呢,就看到五爷推门进来,手上还提着一个油纸包,估计又是从哪里买来的新鲜吃食。
“要吃吗王家店新出的糖油糕,滋味还算不错。”
黎望摇头“油糕不易克化,就算我想吃,我的脾胃也受不住啊。”好在他对甜点并不爱,不吃也就不吃了。
“那你可就少了许多乐趣了。”五爷语气颇似遗憾地说完,又道,“这个点,你不是应该还在叶府吗”
“今日提早结束,我替叶老先生跑个腿,正在等人送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