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号上午,穴户理一终于因为证据不足被从警署放了出来。
他从办理手续的警察手里接过之前被没收的相机,在对方愤恨的目光中吊儿郎当地一笑,慢悠悠背起相机出了警局。
警视厅外人满为患,距离大崎惠的有效营救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晚上,警方的营救行动明显已经失败。满东京的媒体都盯着警视厅,等着他们开新闻发布会给出一个合理说明。
他难得地没去凑这个热闹,从后门静悄悄溜了出去在周围转了一圈,熟门熟路地找了家能够看到警视厅大门口动静的咖啡厅,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份最便宜的炒饭,边祭奠自己的五脏六腑边伸着脖子往警视厅方向看。
等到他一份炒饭吃完了,警视厅门口终于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人喊了一声什么,大概是警视厅的新闻发布会终于开始了,人群激动地开始往里涌,挤在里头的记者高举起照相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咔咔”拍了一串照片。
看场面,简直像抢食的野狗。
穴户低低笑了一声,边盯着那个方向边夹起盘子里最后一块菠萝塞进嘴里。这家餐厅价格便宜,取而代之食材的是品质当然不怎么样,菠萝炒饭里头的菠萝粒用的大概都是快放坏了的廉价打折水果,反正油盐一洒,重重的调料味道一盖,就算食材真过期了也尝不出来。
跟新闻一个样,谁会在乎它在传播过程中变了味或者是会给社会带来危害只要煽动性和爆炸性够强,永远都会有人抢着围观,食色性也,人类生来就是种会沉迷感官的生物。
端起免费附赠的白水一口气喝完,穴户看着外头的记者们终于全都挤进了警视厅,这才站起身去前台付了款。
随后他没有跟着大流也去参加新闻发布会,而是脚步一转,拐进了咖啡厅一侧的小巷子。
霞关一带是重要部门的聚集点,除了并排而立的警视厅和警察厅大楼,法务省、外务省、交通省、最高法院和樱田门全都在这里。江户时代以前,这里遍布着大名的宅邸,直到明治时代后,这些宅邸被明治政府没收,变成了外国公使馆或者练兵场。最开始的外务省就设立在霞关一角,以此为契机,后来的其他政府重要机关也按照规划开始往这里搬迁,最后就形成了这样的布局。
话虽如此,在这些林立的政府大楼的夹缝间,也不是没有普通的民居。确认了自己身后没有人跟踪,穴户快步走进了某栋居民楼。大楼的位置和警视厅正相对,他在电梯里遇到了两个买菜回来的家庭主妇,大概是刚刚围观完警视厅门口的热闹,边进电梯还在边积极讨论。
“你看网上的新闻了吗网上说那个大崎桑没救回来”
“我早上出门还瞄了一眼,这都三天了还没有消息,肯定是没救回来了。”
“那个直播出来的时候我都没忍心看,太可怜了,你说犯人是把她藏哪儿了呢”
两人絮絮叨叨,进电梯了还在说话,甚至因为注意力太过集中,一不小心把里头的穴户撞了一下。其中那位烫着小卷毛的大妈终于回过神,连忙给他道歉。
穴户不在意地笑笑,甚至往里挪了挪给她们让开了位置。两位家庭主妇注意到他有些陌生,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但都市人的通病,对网络上的鸡毛蒜皮积极热议,对身旁的事物却发扬着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优良品格,而穴户的外表也实在普通并不能给人充当余兴的谈资,很快他就被扔到一边,两人的话题重新回到了警视厅的新闻发布会上。
到了八楼和九楼,两人分别下去了,电梯继续上行,最终停在了穴户理一按下的十三楼。
他出了电梯,左右看了看,然后目标明确地走向走廊尽头的那间房子,1307。
房子没设指纹,只有密码,房门密码就是他的门牌号。他输入四位数字后按下确认,“咔哒”一声,门开了。
一股若隐若现的腐臭味顺着空气一起从门缝漏出来,他推开门毫不在意地往里走。这栋房子里的家具全都搬空了,乍一看像个刚建成的样板房,木质地板从玄关铺到了各个房间,他直接穿着鞋踩了上去,找到靠南面的卧室。
卧室门刚一推开,刺目的阳光就从正对面的窗口照过来。窗口一角的阴影里,那个半人高的铁笼子果然还立在那里,里头的人保持着生前的最后姿态,一动不动地朝向外头伸着手倒在那里,惨白色的指尖终究停留在了距离阳光只有几毫米的位置,像一件被死亡精心雕琢的艺术像。
而铁笼右侧的玻璃窗外,警视厅纯白色的威严大楼沐浴在阳光下,宛如一张挂在墙上的无用风景画。
他看着这副场景吹了一声口哨,心情极好地举起相机“咔嚓”一声。他按在快门上的手指不停歇地连拍了好几张,这才放下相机检查成果,一张张查看过去,唇角刚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后脑勺忽地一凉。
“拍的怎么样”有人漫不经心在他身后说,“够得上一个普利策新闻奖吗”
穴户理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来的时候明明检查过没人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