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把方暇叫过来, 是询问诗集主人的事。
那本薄册是根据今天诗会题目,从一本更厚的整理成册的诗集选出来的内容。后者的集册里并非每首都是传世佳作,但是每一首都有令人眼前一亮之处,而且一脉相承、明显出自同一人之手。
老山长问的非常直接“这是书院里的学生吧”
方暇倒是不意外老山长能猜出这一点, 毕竟他从醒过来之后人就呆在书院里, 也没有地方去接触外人。以老山长那都快成精了的脑子,推测出这一点还是很容易的。
但方暇还是摇了摇头。
这倒不是否认“书院学生”的说法, 而是告诉对方自己不会透露那学生的身份。
老山长挑了一下眉, 直白地质问“老夫会害他不成”
方暇倒不担心这个,毕竟老山长虽然远比看起来的圆滑世故, 但却算是好人了。别的不说, 起码对方好心收留他这一点,方暇就得记着这个恩情。
不过, 他到底是早先已经答应了杨守澈,这会儿自然得要信守承诺。
方暇作揖“晚辈知晓山长是爱惜人才、关照学生之人。”
他虽是这么说着, 却绝口不接更前面那句话。
老山长看方暇这态度就知道问不出来,表情颇有点吹胡子瞪眼地送客。
山长本也是好意,毕竟见诗如见人,他从那诗集中就可以看出,那学生并非是为钱财折腰的品性。可是对方却被洪子睦剽窃了这么久都没有出声, 这里面显然是有什么不可与人说的苦楚, 或许是被人拿住了什么把柄短处。
老山长本想着,问出人来之后,他也好帮上一帮,结果眼前人可倒好, 跟个锯嘴葫芦一样的, 什么都不说难不成他还能把人生吃了
方暇来的时候被人客客气气的请了进去, 走的时候几乎是被扫地出门得赶出来,前后对比称得上鲜明了。不过方暇倒也没生气,老山长真的想要知道,大可以以先前相救的恩情要挟,对方既然没开这个口,显然还是体谅了他的立场。如此一来,老人家现在都作为不过是全了点自己的面子,实在没什么。
不过方暇往外走着,倒是突然想明白了那会儿洪子睦叫嚣的“他也是抄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对方是指给他诗集的那人是抄的。
洪子睦显然没想到,他这边是正儿八经的原作者。
要都这么说也不对。
方暇想起来杨明流后来塞给他的那几张纸。
“用得上”是真用上了,但是全都用上了就很不同寻常。
这个时代往后流传下去的诗肯定不止这几首,杨明流到底是怎么确定洪子睦的选择的
这准得都让方暇快怀疑对方有预知能力。
但这要不是预知,只是算计人心
嘶,简直更可怕了。
方暇想着对方那比傲天还傲天的姿态,一时之间心里有点打鼓这位在附到杨守澈身上之前也绝对是个狠人。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么一个狠人,他真的能和对方友好协商、成功达成让人“从哪来回哪去”的结局吗
方暇觉得自己还远没有牛逼到那种程度。
他有点发愁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个硬茬往后拖一拖,先解决洪子睦的事再说。
只不过方暇抬脚准备往那边走的时候,却注意到已经暗下来的天色,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等到明天再说。
毕竟洪子睦那会儿的模样,明显不像是能沟通的状态,还是给对方一晚上的时间冷静冷静,接受一下现实比较好。
方暇却没有想到,这一冷静差点儿把人都冷没了。
他第二天一大早就得知了消息洪子睦昨夜落水了。
方暇
杨守澈知道这个消息要更晚一点,他惯有晨起背书的习惯、在这期间不受外人打搅,一直等到该出门的时间才轻手轻脚的回来,和杨孤鸣结伴往讲堂去。
身边的杨孤鸣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昨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不管是震惊窃喜还是别的什么情绪都已经足够人辗转半宿了,很显然书院里的大多数人都没有睡好。
杨孤鸣惯常心大,倒不至于被这事影响情绪,只不过他旁边两个隔间隔着他传话,吵得他中间醒了好几次。他倒是提醒过了几回,不过两边人都情绪激动着,等他好不容易睡过去,那声音就不由自主的又大起来,被吵醒的杨孤鸣不得已、只能再次提醒,如此循环往复。
似也是知道自己理亏,今天一大早两边都携着礼上门赔罪,叫人憋着一股火都发不出来。但杨孤鸣的性格也确实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接了赔罪礼、又听了两人接连保证“没有下回”之后,这事儿算是揭过了。
话虽如此,杨孤鸣这会儿看着神采奕奕的好友不免怨念。
“你昨夜明明也是起了,怎么就精神这么好”
杨守澈一愣,“昨夜”
昨天的那些议论让他想起了那个不甚愉快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