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以后,大雪初霁,灰沉了整个冬的天总算是敞开出了点暖烘烘的太阳。
积雪融化,房顶屋檐上的水柱止不住的往下滑,整个旷野都是哗哗的流水声,声势浩大比夏时落雨的天气还吵闹。
这当儿风里裹藏着积雪的冰寒,吹在人身上比下雪的天气还要冷,村野道路上四处泥泞,碎冰雪水滑的很。
即使又冷路又不好走,躲了一个冬的老百姓还是都尽数从屋里走了出来,趁着天晴的功夫,修整冬时被积雪压垮的房舍的修房舍,忙着下地去松土的松土。
今年开春的晚,二月了还是这番模样,大雪才化开,不敢着急把庄稼种下,怕种子被寒死。
村野忙碌,去年秋收不好,又遇了两回灾,很多百姓都没有存粮了,粮食种子还得上城里去买,再是苦也没有法子,若是不把粮种凑上,秋收又是一场惨相,简直就是个恶性循环。
这几日已经有人上张家去借粮食种子了,许禾日日应付着,也是多有疲惫。
张放远一大早上就套了一双长筒靴在脚上“今儿要去城里把房舍拿下了,等天晴明朗以后说不准儿要涨价,趁着现在买下许是划算许多。”
许禾取了大氅给张放远系着,倒春寒天本就冷,又遇到化雪更是冻人,张放远历来就是不爱多穿臃肿的,若是他不给人把衣服准备好,他就不穿,有时候就跟小鲤哥儿一样。
“当真决定了就要青山巷那处二进的宅子了”
张放远点点头“瑞锦还小,不一定送书院去读书,青山巷不是也有夫子居住,说不准儿到时候能直接在那头拜个启蒙老师,等孩子大些了再送去书院,届时上学下学也能更放心些。”
许禾应了一声,想法是好的,就是不晓得能不能有那么顺利,不过他倒是没有许多的讲究,反正宅子是在城里,不管最后置办在了何处,那总要比村里到城里近许多。
“瑞锦和瑞鲤打小就在村里住着,要是换个吵闹的地方可能住不习惯,青山巷环境清幽,倒也不错。”
“那我今儿就去把钱交了,到时候去县衙过了手续,很快就能把钥匙拿回来。”
“好。”许禾给系好大氅“我去看看孩子,今儿外头冷,不让两个家伙出门去。前儿偷偷溜出门摔了个大屁蹲儿,现在膝盖还乌青着。”
张放远笑了一声“药酒擦擦就好,乡野小孩子不能养娇气了。”
许禾嗯了一声,两口子一齐出了卧房。
张放远骑着小黑出的门,今早上他没有赶马车,虽说出门冷,坐马车要舒坦许多,但是道路泥泞,马车慢就不说了,还容易打滑。
他夹着马腹行在村路上,外头热闹,大伙儿都在巡看自家的地皮,见着他都在打招呼。
因着炭火一事儿,大伙儿对他甚是信服,前阵子村长家要扩修个后院儿,还来问他该选什么日子和做何朝向,不去请风水先生,倒是把他当看风水的了。
他慢悠悠的扯着马上了官道,路比村路宽敞了几倍,可一路过林子,积雪比空旷地的要多许多,一路上都是噼里啪啦积雪落地的声音,张放远把栓在小黑脖子上的斗笠盖到头上,躲过了积雪的袭击。
官道上的稀泥羔子比村里的还厚,到处都水汪汪的,要是打滑了能摔几米远出去。
“加把力推啊这点力气如何能上去。”
“老爷,这怕是不行,要不先遣了人去城里买了新马带人过来帮忙”
张放远骑着马杵的高,老远就见着前头官道转弯处停靠着一辆马车,旁头立着几个人正在说谈,其中做主子模样的男子上了些年纪,这当儿正抱着个小孩子,催促着两个仆役推把马车推着走。
他在边上勒停了小黑,翻身跳了下去“稀泥把车轱辘卡住了,要先把稀泥先清理了才好推动。”
张放远在这条路上跑的不能更熟悉,便是闭着眼睛走都晓得哪里有根树。
他自顾自的从路边上找了根棒子,把车轱辘上的泥给刮了下去,许是行了许多路了,车轱辘上厚厚的一层泥巴,刨下来都有一个车轮那般厚实了。
两个仆役见张放远的动作,连忙也跟着帮忙,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很快就清理干净了稀泥,张放远一使力,青筋鼓起,登时落在水坑里的马车就朝着前头滚动,一下子就脱离了坑子。
“多谢壮士出手相助。”中年男子见着马车又能使了,脸上露出一些笑意。
张放远摆了摆手“雪了一季,到处的路都不好行驶,人来人往的,大伙儿都是互相帮扶着出行,小事一桩。”
这条路上时常都能遇见卡了车轱辘的城里人,张放远见中年男子有些眼生,想来是没有在茶棚那头做过客的,否则两厢还可能混过个面熟。
张放远瞧了一眼中年男子怀里的小奶娃,像是个小哥儿,年纪应当和他们家的两个小朋友差不多大,脸蛋儿也肉乎乎的,且还比他们家的两个还要白皙许多,那柔嫩的皮肤仿佛被凛冽的冬风一吹都能豁开一条口子。
许是自家里也有小朋友,张放远就格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