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 二十八岁的夏天 。(2 / 3)

手,越摸心就越往下沉。五十七岁的福全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常宁死的时候,这个一贯与他亲近嬉笑的五叔只是几日没见,就突然脑卒中死去了。“三月里公投,二伯还康健着,后来说感染了风寒,也是好医好药地照看着。难道是太医院用药不妥吗将此前的脉案和药方拿给我看看。”

裕亲王抓住了八爷的胳膊,中断了他那幅“我二伯肯定是被害了,我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架势。“小八,小八,跟他们没关系的。”

他如今听得最多的就是“王爷”、“八爷”这样的称呼,一声“小八”差点给他喊出眼泪来。

裕亲王的嫡福晋已逝,如今府中是生了世子保泰的侧福晋瓜尔佳氏当家。这位婶娘此刻也拿手帕抹着眼泪,在一旁佐证福全的话。“太医是宫里御赐的,当差很勤勉。王爷的病情四月里已经有些起色的了,谁曾想快入夏的时候又倒下了。”

裕亲王抓着八爷的胳膊,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气声中带着嘶哑。“我这些年一直病着头疼发热三不五时得亏皇上和太后垂怜照料,才苟活到今日我知道许是大限到了”

满屋子的妻妾儿女都“呜呜呜”地哭起来。

八爷也落下泪来“臣子中活到七十、八十的都有,二伯如今连六十都没到,怎么就油尽灯枯了呢是我从前待二伯太不上心了,应该早早发现替您调养身体才是。”

福全苍老干枯的脸上露出一个笑“都出去我有话跟八八爷说”

屋中众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退了出去。福全的意思是要交代遗言了,让钦差转告给皇帝的那种。

见屋里没人了,福全才将抓着八爷的手松开,仿佛刚刚跑了一千米似的喘着粗气。可悲的是,福全年轻时是带兵征讨过葛尔丹的,以他当时的体魄,跑个三千米都不至于这么喘。这就是老去吗八爷目露不忍,无论看几回,都觉得时光太无情了。

“小八不要替我难过我自己,也想早些离开的”福全说道。

“二伯”

“皇上他连太子都能说舍弃就舍弃”福全的眼中渗出泪水,仿佛某种激荡的情绪在如洪水冲破堤坝般倾泻出来,同时带给临终之人爆发的力量,福全说话都变得连贯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弟想杀兄,兄想杀弟,我原本以为是小辈不肖,结果父也想杀子啊”

浑浊的泪水从满是皱纹的脸上滑落。福全看上去痛苦万分“我的家怎么变成这样了啊死的都死了,没死的都变了”

“二伯。”八爷轻轻唤了一声。

福全这个老好人啊,替皇帝弟弟南征北战的时候没有觉得委屈,替直郡王背黑锅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痛苦,他本是顺治帝活下来的儿子中最年长的一个,却甘愿当个贤王,辅佐他眼中比自己更有才华的弟弟康熙。吃亏是福,大度是福,他就这般走过了给弟弟磕头的漫漫岁月,无怨无悔。

但到了暮年,他因为夺嫡之争的惨烈而崩溃了。康熙年间的夺嫡,不仅仅是几个皇子之间的事情,是举朝狂欢举朝倾轧,是从皇帝开始带头变态的过程。

“二伯,我去奏报皇上,让他老人家来看您。”

福全痛苦地将手盖在眼睛上“皇上许是不会来”

八爷沉默,就听见福全继续道“储位公投我投了小八你别怪二伯,二伯真以为是我怎么都没想到他准备复立太子是我愚钝,没有猜到可我怎么能猜到啊,那是太子啊,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太子,我以为孩子再怎么犯错,也是能保下性命的”

这才是公投结束后裕亲王福全就病倒的原因。

对于亲弟弟的恐惧,在五十多岁的时候降临在福全身上,且随着那封所谓“狂疾痊愈”的复立太子诏书达到顶峰。他那明君贤王的世界观彻底破碎了,回顾过往,仿佛他一直走在迷雾之中,而迷雾散去后,露出了窄道两侧的万丈深渊。

八爷回宫复命说“裕亲王油尽灯枯,许是就在这几日”的时候,福全就陷入了昏迷。第二日康熙确实亲自出宫去看望这个一同长大的老哥哥,但却没能与昏迷中的福全说上一句话。

到了第三日,裕亲王福全,薨逝了。

作为康熙一朝的贤王,福全享受了最高规格的哀荣,有豪华的棺椁,有超大型的水陆道场,也有可观的陪葬品,皇帝为他诵读祭文,皇子为他披麻戴孝。而在继任者方面,其子爱新觉罗保泰承袭亲王之位,成为第二任裕亲王,没有降等为郡王。

不得不说君恩浩荡。

康熙因为福全的逝世拖延了避暑的行程。福全过完三七,御驾才启程搬进畅春园。而被挑中为裕亲王服丧的几位皇子,包括小八在内,都一直守到七七四十九天所有丧仪结束,这时天气已经很热了。

八王爷除去丧服,带着福晋和一双儿女,坐上了前往城西园林的马车。

马车里放了冰盆,但几人身上还是出了汗。尤其是火气旺盛的大阿哥,光秃秃的额头上一摸一手湿。云雯怕他着凉,时不时就要用细棉布帕子将汗水吸走。亲额娘很细心地不用擦拭的手法,就怕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