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茶馆的背景可不简单,听说是宫里的爷,就连那些精彩的故事,都是出自翰林之手,不然世上哪来这么多情节上佳的新故事呢还都是从同一家茶楼出来的。
于是等茶楼掌柜登台谢罪后,观众们也不敢进一步相逼了,反而默认了说书先生以一则最新时事来赔罪的做法。
“话说咱们万岁爷今年七月得了一场大病,正是去年夏天大流行,今年夏天又复发的疟疾。诸位可知道”
说书先生这话一出,众人可不敢议论,只竖起耳朵听。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在“人间清味”听到这种辛密了,他家敢光明正大将这些事传得到处都是,那必然是得了上面的旨意。
一开始还有竞争对手去衙门告“人间清味”,被打了板子赶出来。大家也就醒悟过来了,甚至私底下以“天子喉舌”称呼“人间清味”家的几位说书先生。
你听到的,是宫里想让老百姓听到的。那听就对了。
“这疟疾,乃疟虫入体所致。宫廷重金自海外买来西洋镜,能将物体放大百倍来看。八阿哥学医奇才,素有神医之名,这位小爷灵机一动,将病人之血置于西洋镜下,呵你当放大百倍后看到了什么那密密麻麻的小虫啊,在人血之中蠕动”
“他太恶心了。”董鄂家族的小妹妹跟堂姐吐槽道,“又是不男不女的怪胎,又是人血中密密麻麻的虫子。还好我们今日只喝茶不吃糕点,不然早吐了。”
端庄的董鄂大姐姐却好像对这样子的故事很感兴趣,正想嘲笑一下妹妹的承受能力,却见到一个清丽脱俗的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女,带着婢女从楼梯那里走上来。
“呦,这不是云雯妹妹吗你今儿不陪着四公主念书吗”董鄂氏打招呼道。
同样姓董鄂的云雯微微曲了曲膝盖“福兰姐姐,好巧啊。”
接下来场面就冷了下来。
云雯在侧面找了个空间入座,跟董鄂福兰所带领的那一批小姑娘泾渭分明。
小姑娘之间抱团,遇上不是“自己人”的同龄人,忍不住要刺几句。
“做这么清高的样子给谁看,好像巴上了四公主就能嫁个好人家似的。我可听说了,四公主要嫁去鸟不拉屎的外蒙,自顾不暇呢。”
“同样是一个姓氏,有些人是开国功勋之后,而有些人呢,只是靠着裙带关系的暴发户罢了。”
靠着裙带关系的暴发户扫过来一个眼神,她表情依旧是放松的,仿佛是在看一群吵架的蚂蚁。
“你”有人拍桌而起。
下一秒,云雯慢悠悠把目光挪开,看向楼下正在唾沫横飞的说书先生。
“西洋人也得疟疾啊,他们发现了一种杀疟虫的特效药,是金鸡纳树的树皮。此树只长在南洋以南的密林之中,寻常人不可得,因此价比黄金。然而此药有毒,若服用过量,则可致人于死地。反倒是我大清物产丰博,有一种无毒的疟疾药物,名为黄花蒿。虽用料简单,然炮制不易。此药乃八阿哥于去年大疫时率人所制,如今京中普通药铺也有贩售。而月前医好了万岁爷的,正是此药”
“宫里这位八阿哥,事迹可真多啊。”有小女孩感叹,“但我听说他母家是包衣出身呢。”
光这一条,就足以让在场的不少大族女孩失去兴趣了,一些人纷纷摇头起来。实在是这位爷连同他的母家都不在大家传统的价值取向上。
母亲和舅舅都是靠脸上位的一个从包衣宫女连生三胎一跃到了妃位;另一个凭脸勾搭了敌国贵女,硬生生化敌为友。厉害是真的厉害,但这说到底不还是裙带关系吗
轮到这位爷自己就更加奇葩了,俨然一个错生帝王家的华佗再世。
“这入关几十年了,大家要么马背上取功绩,要么笔杆子里取功名,哪怕皇子,也无非拿文武两个字来评判,可八爷走的又是什么歪路啊”有那城府浅的小女孩已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随后就被训斥了。
隔了一张桌子的地方传来一声冷笑,随即一个面若桃花的高个儿少女就掀开帘子过来,毫不客气地在董鄂福兰那一桌跟前抱臂而立。“人家再怎么不务正业,也是皇阿哥,等到了三年后那茬选秀,必得是最好的才能配他。你又是什么身份,别到时候连给人做妾的资格都没有,对比今天大放厥词,不过徒增笑话罢了。”
动作很社会,说话也很社会。
那不小心失言的女孩也是出自大族,是齐佳氏的一个庶女,结果对上这么个社会姐,直接就被刻薄哭了。
自己的小跟班被欺负了,董鄂福兰也来了气,反唇相讥“我道是谁,原来是安王府格格,听说你跟八爷有过一面之缘,竟然情根深种了吗也不知道宫里看不看得上无父无母的格格呢”
类似被讥讽没有父母的话,安王府郭络罗氏打小就听得多了,此时不过下巴一抬,冷笑道“董鄂格格好利索的嘴皮。不如我让说书先生将今日始末也撺掇撺掇编成故事,好让满京城都知道你们高贵得连皇子都攀不起,如何”
这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你个疯子”董鄂福兰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