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别哭。”
刘彻递给她一张干净的手帕“姑母不在了,我会替她好好照顾你的。”
阿娇“陛下怎么还在”
刘彻“姑母是孤的长辈,合该留下送她一程。”
阿娇不再说什么,刘彻唤道“来人啊打水伺候翁主梳洗。”
一名姑姑将阿娇请到旁边的隔间里,洗脸、涂霜,还端来一碗散发着甜蜜气息的汤圆。
阿娇刚刚哭过,正觉得身体发虚,接过来把里头一共六只红糖汤圆全部吃光了。
葬日来临,阿娇身穿麻衣孝服,前方跪着两个哥哥和嫂子。她身后还跪着许多人,除窦氏、刘氏和陈氏的亲族之外,还有阿母的门生、故吏等等。
长公主葬霸陵,送葬仪式盛大,抬出的一共两套棺椁。
一名吊唁的官员问“另一具棺椁里是何人”
奴仆回道“那是董君。”
这个官员乃儒生,学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礼教。当即拉住堂邑侯陈须道“父母故去不能葬在一处,已是做儿女的无德。怎么能将母亲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合葬呢这是不符合礼法的”
刘彻以儒术治国多年,伦理道德渐渐深入人心。此言一出,倒是有许多议论之声。
陈须“董君并非来历不明,乃我的假父也。”
官员瞪大眼睛,骂道“你不孝董偃私侍公主,败坏男女风化,不过一贼人尔。你等如此行事,是要让公主的名声遗臭万年吗”
陈须一记老拳击中官员面门。
两管鲜血自官员鼻子中喷涌而出。
“好啊你敢侮辱于我,我必要奏请陛下责罚于你”
阿娇冷着脸“把他打出去”
生而为人,只要不违反律法,不故意给他人造成伤害。怎么活、怎么死,都该由自己做主,不因受礼教束缚。
“翁主息怒”
“他说的不无道理。”
又有许多人站出来,纷纷为官员求情。阿娇有点明白了这些人或许不是和官员有什么交情,但肯定都是儒生。他们其实并不想趟浑水,无奈官员身先士卒提到教化道德、人情伦理,为众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如今的儒学是什么呢正是登天路啊读书人只要精通儒学,想要当大官,就像是俯下身去捡一根草那样容易。
登天路不能有瑕疵,他们不能一直沉默。
这些人挡住奴仆,也挡住掩面的官员。
正僵持时,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儒被两个仆从扶着走进到堂内,沉声道“贵人的葬礼有规制,修建陵庙、随葬衣食,以全孝道。若有违规制,宗族当劝导陈氏的族人在吗”
阿娇心里咯噔一声。
大儒三言两语说动陈氏族人,又说动刘氏宗族里的长者。一方面是他能言善辩,另一方面也因他为大儒,一直受到帝王的礼遇。教导出的弟子,更是遍布朝堂。许多人都不愿意得罪他。
刘氏宗族的长者踌躇道“今日或许不是出殡的好日子”
阿娇知道,此时若不能让两套棺椁出门。事情定然有变,谁能抵挡和政权结合的是想呢她可能无法完成阿母的遗愿,也无法达成董偃的期望了。
她正欲上前,忽听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道“谁人胆敢扰乱葬仪”
随着一声“陛下驾到”,堵在门旁的人纷纷让行。
刘彻指着鼻子还在流血的官员道“将此人关押审讯,一定要问出他有什么阴谋。”
大儒上前一步,高声道“陛下,此人无错。他维护的是您治理天下的依据啊”
刘彻充耳不闻,径直从大儒面前走过,走到棺椁旁,高声道“起棺孤为姑母送行。”
一众儒生皆惊。
天子开道,宿卫腰间挂着箭,背后悬着,谁敢挡在公主府的门前不成
等大儒反应过来的时候,棺椁都快运出半条街了。他双眼一闭,晕厥过去,左右的惊呼并无人搭理。
一日忙碌已毕,阿娇刚回公主府,便远远看到敞轩里赏月的刘彻。她难得没有回避,而是走上前真诚道谢。
刘彻“娇娇不必客气,孤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想,只要孤能办得到。”
阿娇“”
好半晌,阿娇磕巴着憋出一句话“陛下,你是个好人。”
刘彻“”
这是夸他吧
为什么他莫名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