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的目光太过灼人。
阿娇抬起头,向一旁看去,只看到一个一闪而逝的人影。她怀疑自己眼花,问程安“那处刚刚是否有人”
程安没有留意,还是一个宿卫恭谨答道“似乎是陛下驻足片刻”不知为什么,又转身匆匆离去了。这时候,该追上去吧至少得弄清楚陛下的喜怒。若是陛下发怒,还有补救的可能。
阿娇“是嘛”刘彻日理万机,可能就是过来验收一下工程进度。
“你们把陶盆卸在墙角,”她看向与周希光有三分神似的宿卫,面上浮现笑颜“这次可要小心些,不要再摔了。”
宿卫白净的脸庞,腾一下涨得通红。
阿娇离开之后,这个宿卫卸着陶盆还忍不住偷偷看向庭院深处那是佳人身影没入的地方。一旁的同僚瞧见他的模样,心中大骇。一脚踩中他皂靴,狠狠碾动,呵斥道“回神了还不快收起你春心荡漾的神情。那位是谁你也敢心生绮思”
阿娇的身份在宿卫之中并不是一个秘密,上官明言她是废后陈氏,翁主娇。
“她容色倾城,我曾见过的最美丽的小鹿,眼眸也不如她明亮。口口相传的神女,也不过就是这样婀娜的体貌吧”她看人的眼神,会让人的心悸动不已。
“陛下竟然会舍得废掉她”
同僚大惊,“闭嘴即使是被废,那也还是陛下的女人。长着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位重新得到陛下的宠爱了。您你你你说的什么话,简直是在找死。你不要命啦”
宿卫面色一白,不敢再露出丝毫异色。
一个人能控制自己的言行,但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宿卫想着,他常年值守宫中,美貌的女子见过不知道多少。陛下广选美人,充盈后宫,几宫之中连洒扫干粗活的宫人容貌都在中上之列。可细数他见过的女子,容貌堪堪能比拟翁主娇的,绝没有她的气韵那种言语无法形容的神秘,如藏在轻云之中的笼月,如朝霞中升起的旭日,令人迷醉。更不会有哪个女子,拥有着同样一双多情的眸子。
宿卫并不知道,多情的眸子实乃臆想,他也不会知道,自以为的温柔不过是源于他和某一个人三分相似的容貌。
另一边,刘彻一动不动地站立在宫墙根下。许久之后,才对苏文道“把他移出郎署。”
他不想看到一双和周希光相似的眼睛。
苏文自然知道说的是谁,连忙应诺。只是不明白,陛下为什么如此生气,就因为翁主娇跟一个宿卫说了几句话他听着,并没有任何一点失礼的地方啊陛下伟岸男儿,后宫美人曾有数千之数,不乏有文臣武将、侍从宿卫看到美丽的女子而失态。他从来是一笑置之,颇为自得匣子里的宝物能令人惊叹,才能显露出它的珍贵。
苏文亲自处理过好几起秽乱宫廷的奸事,没见过陛下为此发怒。其中还有一个是陛下宠爱过长一段时间的美人即使如此,陛下也很平静,还饶有兴趣地问美人孤不够好吗你还要找奸夫
然后,对此事一笑置之。
按照宫规,该怎么处置,他都是不管的。
陛下对翁主娇真的很不一样特别的不一样
刘彻“皇后去哪了”
苏文心里一颤。陛下又称翁主娇为皇后了看来椒房殿卫皇后的位置岌岌可危啊那么太子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招手唤来徒弟耳语几句,回道“皇后离开建章宫,瞧着是往长公主府的方向去了。”
苏文并不知道,阿娇要去的并非长公主府,而是同一个方向的周宅。长安大,居不易,曾经的中宫詹事周希光的宅邸,是阿娇所赐。周希光死后,她没有把一所小宅子收回来。
第一世,周希光死后,阿娇并没有到过这座小宅子。
她很快也死去了。
歇上前叫门,一个老仆打开门,睁大灰蒙蒙的眼睛分辨门外的人。
“贵人,何时叫门”
阿娇身上华丽的衣衫,让老仆有些不安。
程安“我家主人是翁主娇”
老仆先是一愣,接着便退一步作揖“贵人请屋内说话。”
阿娇其实认得老仆,上一世她嫁给周希光,常能见到他。周家在梁国是大族,家中世代侍候的仆人有许多。这个老仆本为周父的书童,又为周家的管事,亲眼看着周希光及其兄长长大。虽然是仆,但也算得上半个主人。
这一世,周家受梁王谋反的牵连,老仆的遭遇自然不算好。不过,他能在长安安享晚年,日子过得也算不上凄凉。定然是周希光成为皇后詹事之后,想办法把从前在梁国的仆人们接到长安的。
周希光素来是个重情义的人。
他的血缘亲族都没有了仆从也做半个亲人吧。
老仆显然已经知道阿娇的身份,这是他故去主人的旧主。进屋的路上,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小主人痼疾在身,下不了床榻的时候,还惦念着未能偿还您的恩德,死去也不能闭上双眼。”
阿娇沉默半晌,“我能看看他留下的遗物吗”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