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穿过蜿蜒的回廊,烛火摇曳,树影婆娑,沙沙作响。
屋中寂静,气氛凝重,善善也似有所觉,茫然地放下了筷子。过来传报的下人见主子迟迟没有回应,便站在门外等候。
善善左右看看,困惑地发问“怎么了”
温宜青绷紧了脸,对下人道“你回去告诉贺大人,今日家中有客人,无法招待他,请他先回去,改日我必定登门致歉。”
“是。”
“等等。”沈云归把人叫住,“今日又没什么大事,为何不能请贺大人一起来”
温宜青轻轻斥道“你别添乱。”
沈云归撇过头,脸色同样不好看。
僵持之间,边谌已经站了起来。
温宜青见他动作,下意识起身想要阻拦,“你不用”
“无妨。”
他按住温宜青的肩,脸色平静地对她摇了摇头,而后抬脚往后走。
他来过温家几次,布局也熟记于心,不能从正门离开,那样势必会撞见某个不该撞见的人,到时候同样无从解释,饭厅另有一道通往后院的小门。可他才刚走两步,一柄折扇横在胸前,挡住了去路。
“陈公子要去何处”沈云归笑意不达眼底,“贺大人一来,陈公子就跑,总不会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连贺大人的面也不敢见”
边谌淡淡瞥了他一眼,面色无半点变化,并不将他的挑衅放在眼中,视他若器物并无不同。
沈云归出神片刻,没将人拦住,只眼睁睁见他绕过一面山水屏风,而后便不见了身影。他收回视线,又见温宜青也望向屏风之后,眉头微蹙,欲言又止。沈云归心头一跳,捏紧了手中的折扇。
靠
那个混蛋该不会是借机装可怜
自从得知这个陈公子就是善善的亲生父亲后,他就让人将京城里陈姓的人家都调查了一番。只是京城不是他的地盘,他不过一介商贾,无权无势,派去调查的人回来,年纪相仿者大多已经婚娶,要么落魄贫寒,声名不显,最后也没找到符合的人选。
他请贺兰舟来,一是捣乱,二也是请贺兰舟来认人。
沈云归若有所思地坐了回去。
那位陈公子不敢见贺兰舟,那就是一定会被认出,所以做贼心虚
就算是有身份,为何不能大大方方摆出来,还是身份有异或是戴罪之身
下人再去通报,很快便带回了一个人。
贺兰舟不是空着手来,他跟着下人走进,先将带来的东西交到善善手中,而后环顾四周一圈。沈云归找到他,直说那位陈公子是善善的生父,一通消息砸得他头晕目眩,还未消化完,又听说今日陈公子会到温家做客,他才推了与其他友人的约,想见见那位陈公子的庐山面目。只是这会儿将屋中所有人都看过,却没见到预想中的那个人。
善善捧着满怀功课,整个人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
贺兰舟回神,温和道“你这些时日没去学堂,恐怕学业也落下不少。我替问过柳夫子你的学业进度,自作主张替你整理出一些,只要你接下来几日多费一番功夫,将这些功课做完,便能将这些日子落下的学业弥补回来。”
善善“”
贺兰舟又道“当然,这些功课之外,学堂里的课程更不能落下。”
手中薄薄的宣纸好像重若千钧,娘亲教她收到礼物要道谢,可善善憋红了脸,憋得眼眶湿漉漉的,怎么也没办法憋出一个“谢”字。
善善“呜呜”
石头小声说“我帮你写。”
善善悲伤地问“贺先生,你不是来看我的马的吗”
“马”贺兰舟愣了一下“是沈公子与在下提过陈公子,在下一直未曾见过陈公子本人,心下好奇,才想,只是”
他又左右看了一圈“陈公子人呢”
沈云归冷笑“一听是贺大人来,人就跑了。”
贺兰舟若有所思。
京城说大不大,低头不见抬头见。他先前猜测这位陈公子是侍卫统领陈玄,后来几次试探,也不知陈玄是故作不知还是当真不知,每每指东话西。可若陈公子是善善生父,那便不可能是陈玄。
到底是谁,遮遮掩掩,还要故意躲他
下人呈上两副碗筷,一个虽未如愿见到人,另一个倒如愿捣了乱,二人都是空着肚子前来,此时有主人相邀,便也欣然尝起桌上佳肴。
多日不见,又刚得知一件惊天动地之事,贺兰舟更有一堆话想问。
他是想问,善善的亲爹不是云城人士不是早就死了怎么忽然摇身一变成了京城人士,还活过来了
他还想问,二人当年和离没有如今是旧情复燃还是已经恩断义绝他读圣贤书,也万万做不了毁人姻缘,有违人伦之事。
可善善就在场,他也不好将这些儿女私情问出口。
只好先从闹市惊马一事说起,又问及高国公府。桌上众人大多都听说过这些风风雨雨,听得百无聊赖,唯独善善听得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