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灼华目不转睛地盯着沐瑾,只见他的眼神和表情都是那么的认真。她能感觉到,他这番话是发自肺腑之言,为的只是想让她们安心。
皇后亦是许久无言,好一会儿才颔首致谢,道“多谢。”
沐瑾道“母后以后跟我阿娘一样,唤我的名字就好。我改口唤您母亲,你呢,千万别再当自己寄人篱下,您是灼华她娘,亲娘,有她在,你尽可安心住着。在府里,我都不敢惹她。”
皇后诧异道“你为何不敢惹她”
沐瑾说“她万一撂蹶子不干了,或者上来挠我怎么办我不还手,亏,我还手,不能打疼更不能打伤,打重了我还得哄,真要是闹起来就是家宅不宁,夫妻内讧,在外面打完仗,回家还要打仗,连个能安心躺平歇着地儿都没了。不惹她才是明哲保身之道。她要是记恨我欺负她,万一我哪天带兵在外被困了,她不来救我,我就凉凉了。”
皇后彻底的沉默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找不到反驳的语言。
她忽然觉得,若萧赫在对待家人上,有沐瑾半分想法,都不至于落得那等地步。她抬眼看向面前才十六岁的少年郎,有远超同龄的成稳,行事、见地、待人都让人无可挑剔。她的忧虑,在沐瑾的坦承面前,倒显得多虑和落入下乘了。
皇后道“以后,我便不再同你见外。”
沐瑾笑着应道“好啊。你还可以找我阿娘串门,若是手头有闲钱,还可以做点生意买卖赚个开心。”他忽地一醒,问萧灼华“有给母亲准备月钱吗”
萧灼华道“没有。”
沐瑾道“母亲的开销从府库走账,每月的布帛、铜钱、金子你再看着安排。四个贸易城正在盖宅子商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或者有什么生意买卖,给母亲张罗几样,这样能有进项。”带着孩子,再加上人情往来的,少不得花销。前朝皇后,再是有他俩护着,手里没钱,日子终究难熬。
皇后“”
萧灼华道“我在商贸城留了几块地,回头让人过契到母亲名下。”
沐瑾道“户籍也安排上。”原本丈夫、儿子都没了,还有娘家的。萧灼华连太子妃的娘家都派人去接了,也该去接她自己外祖家的。可她外祖家当初献女儿求荣,把女儿推进火窟换来县令之位。后来萧灼华兄妹出宫开府,外祖、舅舅还上门来吸血,得亏那时候宁王势弱半点不起眼,丝毫没有角逐皇位的可能,叫众兄弟当作笑话看也就过去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给他们添多少事端。
萧灼华不提,他就当他外祖家没有人了,要是敢来找麻烦,他剁了他们的脑袋。不要以为有血缘关系就是亲戚,得处处顾虑,血亲也可以是仇人。谁说一家人不能成仇了叫赖瑭、赖瑛的儿子来他的地盘看看,看他是摆小叔面孔,还是摆夺地之仇的仇人面孔。
她们聊了好一会儿,周温才匆忙赶来,跑得满头大汗,向堂中三人行礼。
沐瑾问“可是有事耽搁了”平时来得可快了。
周温喘匀了气,说“中军大营余旦麾下一个叫程铁牛的千总,前年娶了陈郡正县县令的女儿,三个月前,讨了清郡卧牛县豪商的女儿为妾,府中闹起来了。”
沐瑾问“怎么呢”
周温说“妾室怀有身孕,到正室跟前叫嚣,叫正室让人把脸抽成了猪头。昨日休沐,程铁牛回家瞧见,把正室打了,还给关进了柴房。那正室在府里也是有人的,偷开了门锁连夜出府,逃到了谢郡守府里。谢郡守亲自去了程铁牛府中,又把我叫了去。”
沐瑾问“谢郡守谢娥”
周温点头道“正是。那正室的奶奶,跟谢郡守的爷爷是亲兄妹。”
沐瑾说“这就是谢娥姑婆家的孩子,表姐妹”
周温道“正是。”他顿了下,说“程铁牛是说,那妾室怀有他的骨肉,说正室善妒,容不得人,容不得他的子嗣,理当挨训,还让谢郡守莫管他的家事。正室和谢郡守见他蛮横,已是闹着要和离了。”
沐瑾说“程铁牛既然要跟妾室相亲相爱,就让他们锁死呗。正室跟他和离,回头再找一个更好的就是,等成亲的时候,给我发个请帖,我去喝杯喜酒。那程铁牛,这千总别干了,卸甲归田。”
周温惊了,道“卸卸甲归田”军中的前途没了,连考官都没了。他问“这这是为何一个妾室后宅之事,这”不至于闹至如此吧
沐瑾说“千总能接触到不少军中机要之事,便是退伍为官,若是考上就是一县之长。他久不在府中,府里的一切全靠夫人操持打点,却纵容妾室闹到夫人头上。他这样子,正室夫人可还管得了家他不在家,正室夫人管不了家,妾室要翻天就翻天,是不是他的书房随便进,东西随便翻给他塞妾室派细作从他府里套军中机密很难吗不说旁的,各地军事舆图,我们军中千总级别以上的,人手一份。你且去问问,博英郡侯府里有我们的这样的舆图吗”
从他府里偷份精细绘制的军事地图出去都是损失,更别提,一些作战安排。生产力低下,运输缓慢,任何一项军事行动,从筹备到开战,至少好几个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