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几乎是本能反应,瞬间调转方向,手中的刀剑不约而同地指向从草垛里蹦出来的贵公子。
他一身皱巴巴的绫罗绸缎,不知是在草垛里窝了多久,脑袋上还插着两根草穂。
萧元庭哪里见过这个阵仗,见状忙刹住步伐,举起手颤巍巍道“爹、德叔”
江维德脸色骤变,他离开时分明看到萧元庭在床榻歇息,难以置信他竟只身一人出现在此处。
但江维德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被这兔崽子骗了,他定是跟着他的辎重车队才来到这里
他心惊胆颤地说“放下,都快放下,这是国公府的小公子”
士兵俱是一顿,重新面向霍显。
萧骋面色铁青,显然对萧元庭的自作主张心生不悦,几日之前他确实想把萧元庭带来营地,那是因为这里安全,可眼下此地已经不安全了
他手上拉开弓箭的力道不曾松开分毫,随时都能要掉霍显的命。
却是看着萧元庭,厉声道“胡闹快跟你德叔离开。”
“爹”
场上局势紧张,萧元庭紧张咽了下口水,他一步一步挪到中间,恰恰挡住箭指霍显的方位。
萧骋眼皮直跳,破口道“混账东西,你在作甚”
江维德也说“公子,你被霍显藏起来那么多时日,不知眼下是什么情形,他不是你的朋友,他是你的敌人,他藏着你就是为了威胁国公爷。公子,你快让开”
萧元庭脑袋浑浑噩噩的,他根本还没有理清前因后果,更不知自己挡在这里能改变什么。
他只是太害怕了。
他僵硬地扭头去看霍显,霍显站在那里,脸上褪去了平日里与他一起吃喝玩乐时的玩世不恭,陌生得他仿佛不认识。
过了二十年余年纨绔的日子,萧元庭固然不是个好人,他耽于酒色,仗势欺人,手不软,心不善,从不将那些低贱的性命放在眼里,便是在乱世里,只要自己有取之不尽的财富,就不会去管他人死活。
他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世家子弟。
可一切都基于他爹是镇国公,他们萧家历代武将,祖上更是随始祖皇帝开疆拓土的大功臣,而不是、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反臣逆贼
自古乱臣贼子是什么下场,萧元庭单是想想觉得血都凉了,他只会享乐的脑子不敢想这样的事情。
但确实如江维德所言,他被霍显藏在通州,消息闭塞,尚且不知眼下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他又对朝堂政事一无所知,只一心想他萧家为大雍立下汗马功劳,只要父亲肯降,回去与皇帝认错,最多、最多也是流放,总不至于要了性命。
他哑着声音道“爹,你别糊涂,你把弓箭放下,咱们回去认错,认罪还来得及,来得及你总说我惹事,如今这谋逆之事你又为何要做是不是有人怂恿你,有人怂恿你对不对”
他看到远处营帐旁的人,顿时大喊,“是不是赵庸那个狗太监威胁你”
萧骋不言,萧元庭的心渐渐沉到了谷底。
此时,霍显迅速往前几步,扣住萧元庭的脖颈,将他挡在自己身前,道“我一条烂命不要紧,元庭可是国公唯一的儿子吧。”
萧骋冰冷的目光看着萧元庭,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这下看清了吗,我早就让你离他远点。”
萧元庭侧目去看霍显,颤抖的唇说不出话来。
局面陷入困境,却在这时,一支羽箭从天而降,正正射在萧元庭脚边。
萧元庭腿都软了。
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
幸而霍显反应快,连拉带拖的将他往后拽。
萧骋吃了一惊,往箭矢的方向看。
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前朝老臣走来,他是穆勒的父亲,他阔步向前,冷声道“那些人都是为了霍显来的,抓住他就可以与之谈判,国公莫要因小失大”
萧骋面色阴郁,“你这是何意”
老臣道“我军损失数万人,我儿更是葬身敌腹,只有萧小公子的命是命,这些人的命就不作数了么再者说,国公正值壮年,待来日谋得大业,何愁没有子嗣”
“你”
这番话无疑可以动摇军心,将萧骋逼到必须抉择的境地,他攥紧了弓箭。
正僵持不下时,“砰”地一声,巨石砸在当中,众将士纷纷掩护后撤,扭头就见一个巨大的投石车缓缓靠近,那些人打进来了
江维德面露惊色,他怒吼道“御敌”
他惶恐回首,却见那里早已没有霍显和萧元庭的踪影,他们唯一的保命符跑了,“国公”
萧骋眸中泛着冷光,咬牙道“追。”
萧元庭跑不动了,他双手被捆,被霍显像遛狗一样拴在自己身上,稍有倦怠,便会被他太快的步伐拖倒,跌得狼狈不堪。
他边跑边在后面骂“我真是错看你了,你这个阴险狡诈之人,亏我拿你当兄弟,那般信任你,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你,整个京都只有我真心实意待你你却在背后阴我一道,用我来对付我父亲,他们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