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对弈,倒真像是一对真父子。
这种情况下,霍显倒是安然无恙,萧元景却要孤身防着赵庸暗下黑手。
也真是离谱到可笑。
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赵庸那样心思通透,怎么就对霍显这种把狡诈写在脸上的人高看一眼,他也并非就完全信任霍显了,但即便猜忌,似乎也对他十分纵容。
萧元景闭了闭眼,隐隐有些为自己的引狼入室感到懊悔,但下一刻又会想到长安。
他就这样在来回拉扯里痛苦着,夜夜都不能安睡。
可眼下,另一种巨大的恐惧包裹着他。萧元景看向四周白雪皑皑的群山,那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他有一种太糟糕的直觉。
他握紧拳头,说“你感觉到了吗”
侍从不解,“什么”
萧元景的心越跳越快,他在那松拳的瞬间做好了抉择,倏地调头就走。
侍从在后头没有喊住他,他越走越快,索性跑起来,直往内营冲去,这一来难免引起警惕,猛地就被士兵摁在地上。
士兵不管萧元景是什么身份,只严格执行命令,怒喝道“没有传唤不准入内”
萧元景挣扎,“放开我要见赵庸,耽搁了紧急军情,你们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闻言,士兵显然有些迟疑,其中一人道“我去请示。”
然而他刚转身,就逢一人从远处来,是霍显。霍显刚从赵庸的营帐里出来,他身边跟着赵庸身边的内侍,是引路也是监视,但士兵对霍显的态度显然更和缓一些,毕竟在赵庸那里他确实是贵客的待遇,是以稍稍拱手道“霍大人。”
霍显颔首,萧元景还被摁在地上,他正仰头冷冷瞪着霍显,霍显微不可查地弯了下唇,像是没看到一样,说“义父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不妨明日再报吧,再说,真有什么要紧事,萧大人又是从何得知难不成,你与外头的人有联系”
士兵脸色微微一变,他们对此敏感极了。
萧元景也剧烈挣扎起来,气急败坏道“霍显”
霍显忽然笑起来,“玩笑而已,这里森严壁垒,萧大人如何与外头联系你们下手这么重,小心将萧大人摁坏了,回头如何与国公交代”
几人犹疑之下,才将萧元景放开。
萧元景拍了拍长袍,平复了下呼吸,抿唇深深盯了霍显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霍显亦是没说什么,只提步跟上。
明月当空,将雪地上的人影拽得很长。
霍显与萧元景的营帐就隔着两个哨塔,难免同路,萧元景走在他前头,始终提心吊胆,他谨慎地盯着雪地上的影响,努力与他拉开距离,可身后的人就像一条甩不掉的尾巴,任他如何快慢,都能不疾不徐地跟上。
萧骋斜着眼,时时注意着不让他靠近。
而就在他这般谨慎时,忽然“砰”地一声,侍从没有跟上,他直直栽倒在雪地里,脖颈插着半根树枝,口吐血沫,眼珠瞪得老大
萧元景的反应已然很灵敏,他没有过去查看,而是转头就跑,这里是营帐和营帐之间,是哨塔的盲区,他必须跑到开阔的地方
他边跑边高声喊道“来人、来”
“哼”地一声,他倏地停下,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不断冒出血水的脖颈,他僵硬地转回头,“你、你”
霍显面无表情地走过来,萧元景的眼神里有愕然和愤怒,似是要谴责霍显过河拆桥的行径。
看着那双眼睛,霍显毫不手软地拔掉扎进他脖颈的树枝,让那血水成股流出,让他痛苦到再也说不出话。
才缓缓道“这些年你替萧骋做事,这个死法,也不算埋没你吧。”
“对了,你知道吗,你那个小厮对你好生衷心,为了不拖累你,几次欲要自杀,最后一次没拦住,叫他得逞了。”
萧元景顿了一下,终于剧烈挣扎起来,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石磨砺过,艰难挤出几个气音“霍显、霍显”
血流了一地,直到长夜归宁。
黑夜里看不见,霍显的鬓边有颗汗滑落,今夜杀萧元景实属意外,现在萧元景一死,地上横着两具尸体,他必然脱不了干系。
他没有时间了。
那边,内侍送走霍显后,又匆匆返回营帐,赵庸还坐在席上,一双鹰眼看着凌乱的棋盘,霍显最后下的那枚黑子拦在当中,令黑白两子都进退无路,这棋势已陷入死局,仿佛没有再下的必要。
但赵庸捏着白子,仍没起身。
内侍在旁看了会儿,说“这局似是无解。
赵庸没有答这话,白子在指腹间摩挲,他头也不抬地问“送走了”
内侍道“送走了,途中碰到了萧大人,他说要见督公,被霍大人给劝走了。”
说到“劝”这个字,内侍甚至轻笑了声,只能说他们这位霍大人不仅嘴不饶人,还尤其擅长狐假虎威。
末了,内侍又问“督公不见萧大人”
赵庸面上毫无波澜,只说“见他作甚不是没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