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厉蕴丹在凡间匠铺打了三年铁,又在客栈做了三年厨。她当过人间帝皇,做过江南绣娘,混过路边乞丐,赶过草原牛羊。
蚕农珠农是她,舞女医女是她,蛊师巫师也是她。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她的身影,她的足迹踏遍万水千山,她的故事百家相传。
待古迹看遍、各地访完,时间也只过了两百多年。厉蕴丹学完了想学之物,确定了在人间的造化者现状,便返回修真大界,着手梳理更复杂的历史和人际关系。
她告诉队友“达成大一统的第一位帝王文襄是来自巽风的甲级造化者,助他完成一统的七位将军是来自其余大境的乙级和丙级造化者。他们自知寿元将近,活不到任务结束的那天,就在这个试炼场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一笔何其绚烂,哪怕千年万年都不会褪色。即使无法回归原点成了他们的终生遗憾,但“平庸”的他们铸就了不世之功,堪为不朽的传奇。
同时,厉蕴丹也告诉队友“坎水大境的一个甲级失了心智,为了活到底拿活人祭炼人丹以补足寿元,我杀了他。”
看来,就算同是甲级造化者,同样有运气活这么久,也不是人人都走正道啊。
应栖雍“还有别的造化者吗”
厉蕴丹“到我结束游历的那天,留在凡间的造化者都死光了。”
她收了一堆他们的遗物,就等着哪天结束一切,把它们送到他们思念的人手里,这是她对他们的怜悯和善意。
应栖雍沉默良久,还是说道“死在这个试炼场的甲级造化者不计其数,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他们能够收手、选择回到原点,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主神把我们全丢进这里,是为了惩罚我们的贪婪吗是想让我们适可而止,能早回去就回去吗”
厉蕴丹平静道“是,也不是。”在她看来,主神是个亦正亦邪的东西。
“一直留在太乙天墟的人总是有所求,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们有所求,主神有所应,就要收取足够的代价,只是这代价支付的手段极高,连造化者都很难发现。”
“他们只注意到所有事物都能用奖励点兑换,无论好坏。仿佛只要熬过试炼场,多熬几次,什么都能得到一样。殊不知,命中所得的一切早已明码标价,他们得到越多,若是德不配位,到最后都会还回去。”
“你以为为什么这么多高序列造化者会被扔进这个试炼场除了它难度极高,也是为了考教造化者在面对必死之局时的德行。最重要的一点是,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高序列得到的东西太多了,主神会做一个平衡。”
“这就是太乙天墟的因果天平。”
话落,对面的应栖雍久久没有回话。厉蕴丹料想他在三观重塑,便也给他足够的时间,而后切断联系,着手做自己的事。
她去了胥望东所说的“古石碑”所在之地,看着身前偌大的石碑和上头斑驳的文字,厉蕴丹动用了“星辰之叹”去追溯它记录的往事。
留下这块石碑的人是一位女神。
她只有三万岁,还很年轻,就因全力反抗巫舒华划分大界,而被存有私心的众神所杀。在她陨落之际,她用心血淋漓石碑,给予它大气运以避开天机,留与后人发掘真相所用。
因石碑的天机被蒙蔽,故而女神与石碑一同陨落时,众神只当那是无数碎石中的一块普通石头,哪怕沾上神血,也成不了大气候。
之后,女神天堕于此地,石碑共葬于墓前。万年过去,她的长发化作茂密山林,身躯变成山脉,灵根深入地底为灵脉,血液融成了汪洋大海。
人顺天而生,神逆天而来,但二者死去以后,又会复归自然。天生地养的女神陨落,她的躯体又回馈了天地,天道至公,为她守住了心愿、保留了石碑。
又过不知几百万年,万物生发、世事变迁、大宗林立。逍遥谷成,观星阁建,秘境林立,造化者来,变数与气运集聚之日,沉于海底的石碑终于面世,几乎是水到渠成地将信息送到了关键人物手里。
是巧合,也是人为,更是女神对大道至公的叹息。
若石碑完整,后人能窥探更多。女神告诉他们,大道之所以被称“太上”,不仅是因为它至高无上,更是因为它可大可小、亦正亦邪。
“太”字何解
“大”字添上一小点,意为大可极大、小可极小,也是太极由来,更是大道的弹性。
所谓大道,即是一种“没头没尾”之物,盖因它连绵不断,望不到头也摸不着尾,是以,不能用常理去揣摩道,是个人都无法理解,甚至神也理解不了。
就像女神一直很不解,为何她觉得巫舒华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这人怎么还能成神
结果她对道苦思数千年,才终于明白“道”这玩意儿取人不分正邪。或者说,正与邪在它看来是一样的东西,邪道也算道,自私自利也是“道心”,巫舒华虚伪到极致反而是“道心不改”,歪打正着地成了魔神。
正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