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晴朗,王肆用过午食,在竞园里绕了一圈消食之后,便在自个儿院子里荡起秋千。
她边荡着边发着呆,一旁侍候的照菊照梅你一句我一句地接力,皆费力地劝说着她,想让她出门去玩耍玩耍,也好散散心,散散通身的郁闷。
但她不想动。
也不是不想动,她生性好动,难得遇上好天气,她很想动来着,然而浑身没有力气,完全提不起兴致,实在是动不起来。
夜十一踏入竞园肆院,走上庑廊,远远看到秋千上的王肆时,便是王肆一副万物皆不感兴趣的模样。
进门的时候,她特意不让人通报,就是想看看她的二妹已然对她的二堂弟情深到何等地步,眼下看来,却是已到非断不可的程度了。
“小肆。”她步下庑廊石阶,往院子中的秋千走去。
王肆闻声转过头,看到是她的长姐后,她萎靡不振的脸上即时露出笑容,原来默澹无光了数日的双眸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跳下秋千,飞奔向夜十一“长姐”
王肆一把抱住夜十一的细腰,整张脸埋在夜十一的胸前,似狸奴般蹭了又蹭“长姐”
声音婉绵又委屈,还带着深藏于心的少女慕艾。
对于素来风风火火的王肆而言,如此小女儿模样,着实异常。
夜十一轻轻地拍了拍王肆的后背“好了,长姐早便告诉过你,不该做的事情别做,不该起的心思别起,身为王氏女,自小享着琅琊王氏带来的荣光与富贵,自然也得承受琅琊王氏追随的责任与使命。”
“长姐”王肆的脸从夜十一怀里抬起来,已是泪光闪烁。
夜十一牵着王肆到秋千旁的桌椅坐下,此时桌面上摆满了她让难姑去买来的果酒与各式糕点瓜果。
果酒是青梅所酿,酸酸甜甜,糕点是广桃斋的桂粟糕、玫瑰酥、桃仁卷,瓜果是时令新鲜的冬枣、石榴、葡萄。
王肆在圈椅里坐下,看着一桌子皆乃她喜食之物,她心中感激长姐百忙之中仍不忘记她这个妹妹,还总要操心她“长姐,我吃不下。”
她实在没有胃口。
“这是青梅酒,你最喜欢的,喝两口,润润喉。”夜十一执起酒壶给两个酒杯倒满,一杯移至王肆面前,“天大的事情,也得当被盖,倘若遇到挫折,你便这般不吃不喝,满怀怨尤,那你当不得王氏家主,更撑不起王氏一族之长。”
王肆被数落得低下头,埋着脑袋没脸见夜十一,手倒是听话,伸出去摸到酒杯,端起拿到嘴边,一熘便喝光了。
她闷不吭声的。
夜十一瞧着叹了口气儿“史记秦始皇本纪载三十三年,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取陆梁地。,汉书晁错传又载秦之戍卒,先发吏有谪及赘婿贾人。”
提及赘婿,王肆晓得长姐是在同她说她与夜祥之事,埋着的脸一下子抬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夜十一。
“汉书贡禹传中说孝文皇帝时,贵廉洁,贱贪污,贾人赘婿及吏坐赃者,皆禁锢不得为吏。,唐时史记中亦有言,司马贞索引赘婿,女之夫,比于子,如人疣赘,是馀剩物也。,颜师古补注谓之赘婿者,言其不当出在妻家,亦犹人身有疣赘,非所有也。。”
夜十一接连引用了数处各朝各代对待赘婿的看法与做法,而后方总结道“赘婿不得为官,此便也罢了,夜家二爷本就志不在仕途。然而,不管是哪朝哪代,虽然后来赘婿滴戍之律法被取消,世人对赘婿的贱视仍旧如故,视赘婿与犯官、逃犯、商贾一般,甚至视之与佣奴无异,可见赘婿的地位之低下。在我们大魏,看待赘婿的目光,虽比过去的朝代要宽容许多,但不得不承认,其贱视仍旧存在。”
言罢,她自顾端起果酒浅尝一口,又拿起桂粟糕吃将起来。
王肆在夜十一缓缓而道的一字一句之中,脸色越来越白,长姐所言的这些,她都听得明白,亦能懂长姐所要她懂得的道理,可
“长姐,我记得都察院的汤左都御史的嫡次女,阮若紫便是招婿上门,为母族阮家承继香火,那赵氏子赵泯便是主动自愿成为赘婿的,赵家也是同意的。”闷闷不乐的数日中,王肆也想了许多,也打听了一些关于赘婿的事情。
赵泯与阮若紫成就的姻缘,便是她打听出来的最能拿来说道说道的例子。
夜十一挑起眉,搁下糕点,接过难姑从旁递过来的湿帕擦了擦手,道“那赵泯乃商户子,赵氏子出身低微,故而即使丢些脸,他也能不管不顾,赵家不过一商户,能攀上阮若紫此都察院首官之女,自此不管是赵泯还是赵家,皆能倚靠汤家此世族大家,与阮家此书香门第,此后更上一层楼,何乐而不为纵然世人会对赵泯指指点点,却也不无羡慕,更甚者乃至嫉妒。”
“而夜祥出身静国公府,其祖父乃国公,其父乃吏部左侍郎,其母亦是高门贵女,他堂堂公府公子,就算夜家这些年式微,其出身也是摆在那儿的事实。”
她目光中显露出对王肆的微微失望“小肆,你如何能把商户与公府相较祖父所教,我所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