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另一头,她所牵挂的人情况却不大好。还没汇合的时候,只是系在尾指上的线传递过来轻微的颤抖,等她驱散那些粉红毒雾,看到那人影从朦胧到清晰,中了毒似的肌肤也成了淡淡的粉色,苏明绣才蓦地加快步伐。
她将几乎跌坐在地上的人揽进怀里,“你怎么样”
岁意欢那双鹿眸里此刻盈满水雾,如清晨枝头凝聚的晨露,只要人稍稍用力摇晃,就能把这些晶莹都摇碎,腮粉春红,夏日的蜜桃也不及她的模样可口,让人迫不及待,只想一口咬下,让甜美的汁水流淌到唇齿。
她的目光失去了焦点,几乎认不出面前的人是谁,饶是如此,也要本能地抬手去推。
苏明绣以为她是不想要被迫,所以连吻都只落在她头顶的发间,很轻地说,“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她从芥子袋里取出许多的丹药,一粒粒地给岁意欢吃下去,清心丹、解毒丹,苏明绣记得自己上一世就是这么做的,否则她绝无可能逃过萧星玮的诱哄。
“所以我说我最讨厌这些正派修士的虚伪”那道飘渺的声音重新出现,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
苏明绣听见这声音,并没有回应,像是没听见那般,反而是对方疑惑片刻,“不过这小丫头片子竟已至大乘,有意思,你们俩这都在扮猪吃老虎么”
“行了,小丫头别费劲了,我这情毒从无解药,除非有人愿意渡到自己体内,否则,从此每旬发作若无人纾解,筋脉、丹田寸裂而亡。”大约是很久没有碰上能说话的,这声音絮絮叨叨,格外啰嗦,没人搭理也要主动开口。
果然,吃下这丹药之后不久,面上情潮消退的岁意欢很快又被那粉色浪潮重新席卷,才从她怀里起来,就重新无力地跌回去,不知不觉间,眼睛都变成了兔子般的红。
不可能。
苏明绣记得自己上一世就是靠这些丹药
碎片的记忆因为被反复查看、触碰,在大脑深处发出尖锐的疼痛,像是破碎的镜片锐利地刺入脑海,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岁意欢从她眼中的倒影里,看出了自己又被激出的红色眼睛,以为苏明绣是想到了在百花宗的时候,自己被控制着伤害到她的事情,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无措地道歉“对不起我、我不是魔族我没想伤害你的”
苏明绣咬牙忍着脑海里翻江倒海的疼,却依然分出注意力在她身上,听见小姑娘囫囵的道歉声,只闷声将人抱得更紧,似乎恨不能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她终于想了起来,粘连这些碎片的东西,究竟都是什么
上一世的百花宗,她以为自己是凭借本事逃过叶清柏的追击,却原来是岁意欢将她救下,藏在了后山,给她留下丹药,让她跌跌撞撞恢复力气,想要救下山门弟子,回去后才发现处处是火海,自己那一片小花园早就付之一炬。
等她带着幸存的小师妹下了山,想要回头,才知道自己被师门通缉,成了轼师的叛徒,为了不牵连小师妹,苏明绣独自躲避正道的追捕,一路往偏僻的地方逃,最后被迫躲进这镇海楼秘境。
她没有中幻境,中的是这情毒,而萧星玮也中了一样的毒,只是她用法器将对方逼走,转而跌到了更偏僻的地方。
然后。
有人救了她。
将她身上的毒引走,许是因为不太熟稔的缘故,让她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到了后来,她们俩滚作了一团,就在这人人都出不来的幻境外,就在这关满穷凶极恶、层层都有厉兽哀嚎的镇海楼里。
她们互为解药,一次又一次,意乱情迷,甚至顾不得周遭的危机。
可苏明绣全忘了。
她以为自己跟岁意欢的缘分止于百花宗,后来再没有见过,所以将岁意欢捧作心头的白月光,永远高悬于天际,因为难以触碰。可是其实,这月亮早就被她按进深潭里,抚过每一条棱角、探过所有沟壑,月亮被她在潭水里摇晃地光芒都破碎,而她还不肯停止,便要掬起潭水,将月亮洗得干干净净,又珍重地抱进怀里。
苏明绣早就得到了她的白月光,可是她忘了一切。
她甚至还想起来,后来自己还进入了魔渊有个魔头曾来见过她,那些回忆被锁在更深处,她想不起来,却清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清冽的声音,说出比魔渊巨兽的牙齿更锋利的话,简单一句,能将那魔族的心都搅碎。
“阁下是何人”
“我可不记得我同你们这些该死的魔头,有过什么可称交情的往来。”
是她忘了。
她抱过那轮明月,让冷白的月亮染遍自己的体温,却在醒转后恹恹将这月亮抛弃,等月重新高悬于天,独照耀她的时候,她却露出困扰的眼神,觉得烦扰,宁可这月去照沟渠。
“哈哈哈,小魔头,你若再不跑,你可要死在她怀里了。”
见到苏明绣的反应,还有在她怀里眼瞳深红、却满是绝望和厌弃,时刻等着引颈就戮的岁意欢,那妖物被大大满足,恨不能以酒、以歌来和这绝佳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