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岁意欢听见耳边泠泠声线, 如春雨、似冬阳,她睁开眼睛,视野里总算没有刺目的红光, 亦没有冲天的火光,她眼眸眨动, 眼睫睁开的时候, 见到苏明绣就坐在自己床前,屋里还有食物的香味, 让胃比她的意识更先苏醒,“咕”一声同对方问好。
她心虚地掖过被子, 将自己的肚子捂了捂,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 又怕是自己那无穷无尽的噩梦还没结束,耳边“你们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的声音还在,岁意欢就特别害怕下一秒苏明绣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将自己给灭了。
看她这么久都不吭声,坐在床边的人神情疑惑,即便在屋内日光被遮掩的灰暗中,姣好的面容也能让人眼前一亮。岁意欢眼睁睁看着她的面庞在自己的视野中不断放大、放大
“没发烧啊。”
苏明绣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 又后撤稍许, 但两人间的距离还是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随后, 她扣住了岁意欢的手腕命门,修者过于敏感的意识将对方指腹的温度寸寸传达,被握住手腕的人情不自禁往后缩了缩。
察觉到她的躲避, 苏明绣怔了一下, 也没强求, 没再用灵力去试探她有无受伤, 只是依旧用温柔的声音征求她的意见,“你太久没吃东西,我昨日在附近买了一只五彩雉鸡,给你熬了鸡丝粥,要不要喝一点”
她和自己梦里见过的模样实在相差太多,既不是那副嫉恶如仇的、堕入泥沼也要顽强起来的,但离初见时的正义凛然,又似乎朦胧地多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岁意欢盯着她眼尾的那颗小痣在看,既然视线转到那附近,总难避免看见她的眼睛,此刻那黑眸虽是温柔的,却像是夜色里的长河,流淌着更多自己看不懂的情绪。
近乎妖异,比起正道的修士更像是妖。
对了,是莲花妖,自己先前猜测过的。
可是,一个花妖,为什么梦里的天魔又说她天生道骨,注定是正道的修士而且,到底是怎么样的妖物,才能够跟天魔那种力量相抗衡啊
岁意欢脑子里都是混沌,换算不过来苏明绣究竟是什么样的战力,因为同天魔伴生的缘故,她和天魔之间都是无法杀掉对方的,所以叶清柏释放出的那些灵力,她一点都没被震慑到。
至于苏明绣的灵力
对方当时巧妙地避开了对她的影响,所以被护在怀里的人,依然感受不到。
岁意欢想了很久,勉强理清了噩梦跟现实的区别,猜测是叶清柏这一次太早被发现,所以实力并未到巅峰,若非自己受到掣肘,说不定自己也能替对方解决这麻烦
她一会儿想的是自己不受控制伤害到苏明绣的画面,一会儿又在想,自己做这个梦的缘故是什么,是因为看不得旁人光风霁月,所以在心底迫切想要找个同类,幻想着有人能够跟她一样惨吗
在岁意欢被心底的恶劣情绪影响时,一直在等她回答的人总算忍不住了,曲起手指,弹了下她的额头,“怎么还在发呆是不想吃,要睡回笼觉吗”
那力道一点也不重,甚至连点红印都留不下,但却让回过神的岁意欢面颊出现些绯红,也不知是被子盖太紧捂的,还是被对方过于亲昵的动作调戏的。
“我我这是在哪里”
最终,她拉着被角,只小心翼翼地问出这么一句。
大约是因为重逢后她骄阳似火的模样给自己留下太深印象,苏明绣见不得这只小鸟儿如此蔫巴,闷闷不乐、像是被外面的风雨欺负狠了,不敢再翱翔天际的模样。
于是她的语气带着几分鼓舞,越发柔和,“在南域,镇海城。”
这是在十三门跟百花宗之间的地方,岁意欢记得,她若是要从羌山派来百花宗,必定是要经过这里的。可是她们俩为何会在这
“你不是说要请假回家我陪你啊。”
“家”这个字眼触碰到岁意欢不愿去回想的噩梦,她惊得颤了一下,条件反射就要拒绝去面对那可怖的现实,“不。”
苏明绣不知她怎么一觉醒来就改了主意,但想到之前她受到叶清柏控制,不由自主对自己下手的样子,感觉这中间可能有关系,于是问道,“那你想去哪儿不论想去哪儿,先起来把粥喝了吧,我熬了很久。”
事情当然没有苏明绣说的那么轻松。
此番带着岁意欢离开百花宗,她前脚刚走,后脚两人的通缉令就已经从百花宗散向南域。百花宗宗主离奇惨死,魔族踪迹重现九洲的消息插上翅膀飞往各洲,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剑宗与其余宗门追加的悬赏,足够让任何散修看了眼热。
故而她们俩此刻落脚的客栈,其实在镇海城外的小县城,地方小,连仙门通缉令都懒得往这边散播。饶是如此,苏明绣依然找来两个能遮掩灵力的斗篷,并且还特意学了两三个能遮掩容貌的术法,仗着自己的修为比九洲大部分修者都高,她根本不屑于学凡人最有效、却最麻烦的易容术。
但这一切岁意欢暂时不知,她不想辜负苏明绣的好意,所以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