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维远素知萧其臻刚勇无畏,怕他气坏主子,抢话叱骂:“萧其臻,横刀夺爱已属不义,何况那还是殿下心爱之人。你辜恩背主实属叛臣,不爱惜自个儿的脑袋,连你萧氏一族的前途都不在乎了吗?”
萧其臻毅然决然道:“微臣从无叛乱之心,也相信殿下不会有昏暴之时。”
朱昀曦快被这油盐不进的莽夫气疯了,喝令侍从撵出去。
萧其臻刚转身便听陈维远惊叫,回头见太子爬在几案上连呕了两口血,也悚然上去救护,被朱昀曦狠狠一掌推得趔趄跌倒。
“马上滚!”
侍从们意识到此人正是刺激太子的灾星,忙将其拖架出去。
萧其臻被驱赶至宫门口,陈维远追上来,气苦相告:“萧大人,萧阁老,你都看到了,我们殿下真离不开柳大小姐啊,你们这么闹会出大祸的。你回去劝劝柳大小姐,让她别再跟殿下置气了。”
萧其臻此刻也矛盾苦恼,忠君是他的本分,知己是他的信念,他两边都不能辜负,忧闷道:“陈公公,你也认为柳大小姐是任性使气之人吗?你只见殿下难过,就不想想柳大小姐得被逼迫到什么地步才会如此决绝?”
陈维远的胳膊肘永远是向着主公的,以前服侍庆德帝,凡事都只为皇帝着想。后来跟了朱昀曦,为护主又不惜做出算计皇帝的事,哪会真心跟萧其臻讲道理,话不投机只说目的。
“你我在此分辨无用,你若还当自己是朱家的臣子,回去以后就把刚才的情形跟柳大小姐说清楚,她若真不管殿下死活,我也白认识她了!”
说罢拂袖而去。
朱昀曦操劳过份、忧思过度、激愤过甚,连呕血症一并复发,躺下之后便再起不来。
太医让他静心,但闹心事赶之不去,闭着眼睛都在追索柳竹秋离弃他的因由。
她怎会知道我决意纳她为妃?
是了,上次见面她提到陪她的假老婆去做翟冠,定是去了我给她造凤冠的作坊,听人泄密知道了这头。
想通这件事,他怨愤乍起,命陈维远去惩处那多嘴的工匠。
“割了那厮的舌头,再封了他的店!”
他病痛心痛,理智成灰,抓不住想要的东西便肆意运用手中的强权报复将他导入痛苦的人事。
冯如月见他一阵昏迷一阵狂躁,预兆十分不好,捣心捣肺地干急一夜,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叫来云杉,交给他两条手帕,让他马上送去给柳竹秋。
“殿下快被她气死了,她闯的大祸不能叫我们这些无辜者担着,若还有半分良心,今天就入宫来为殿下侍疾。”
柳竹秋先由萧其臻告知她朱昀曦气极吐血,已是惊怖灼心。
次日一早又听瑞福报告说太子快死了,云杉急等她回去。
她赶回外宅,云杉见了她便跳脚哭骂:“你还舍得回来?殿下快被你害死了,知道吗?”
他将冯如月给的两块帕子塞给她,上面血迹斑斑,一条血迹黑褐色,一条还是殷红的,时间间隔很长。
云杉说:“这条旧的是去年你在寇乱中失踪时殿下悲痛犯病吐的血,这条新的是昨晚刚呕出的。殿下每回害心疾,每次吐血都因着你。他可是堂堂储君啊,想要多少美女都只消一句话,却为你承受这么多屈辱煎熬。柳大小姐,你到底是勤王的贤才,还是祸国的妖女?”
白桃劝开他,接着劝柳竹秋:“大小姐,看来殿下这回真不好了,事关国本,你有天大的委屈也请放一放,快随云杉进宫看看他吧。倘若殿下有个好歹,女娲娘娘也补不上这天窟窿啊。”
柳竹秋神慌意乱,被手帕上的血痕搅碎了方寸,吃力地稳住阵脚,照云杉的意思回房换上女装,扮做医女随他入宫。
来到东宫,太子妃先接见她。
冯如月背后咬牙切齿,当面仍温和以待,拉住她的手啼泣。
“妹妹自来大气,如今这是怎么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殿下向日待你如何你该有数,竟忍心置他于死地吗?”
柳竹秋有苦难言,朱昀曦这一病坐稳苦主的位置,倒陷她于狠心不义。
她虽惶急,仍存了份戒心,怀疑那人在耍苦肉计,直到来到他的寝殿,走进卧室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咳嗽,再亲眼看他往金盆里呕出一团瘀血,方才相信惹出大祸。
冯如月先哭着抢上去扶住太子,叫侍女们都出去,只留玉竹在一旁使唤。
“殿下,季瑶妹妹来看您了。”
朱昀曦恍惚抬头,见到不远处呆立的女人,前一刻还沸腾的憎恨顷刻转为悲愤,凄楚怨道:“你这么狠心,应该等我死了再来啊,还是怕我死了以后他们会找你偿命?”
柳竹秋八分心疼两分不甘,明知太子并非故意摧残身体,仍怨恨这该死的被动。
朱昀曦也一样,恨他迷失心窍,被这女人折磨得生不如死,见了面竟转眼不计前嫌,只愿她快到自己身边。
冯如月连催柳竹秋过去,柳竹秋犹豫不决,太子一着急又干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