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宣府过了个醉生梦死的逍遥年, 正月初八这天金海桐率鞑靼使团访问宣府,朱昀曦为她举行了隆重的接待仪式。
酒宴上金海桐说要向中国朝廷进献一份厚礼,命人呈上一只漂亮的铜箱子。
朱昀曦让侍从打开箱盖, 看到里面的事物, 人们集体倒吸凉气。
柳竹秋的席位离箱子很近, 只见箱内装着一颗用盐腌埋的人头。
朱昀曦保持镇定,严肃诘问金海桐“夫人,这是什么人”
金海桐笑道“殿下不认得吗这就是在辽东造反的宦官张钦呀, 前些时候他逃到巴尔虎,被我们的人抓住,之后便畏罪自杀。大汗命人割下他的首级,让我顺便带来送与贵国。”
不久前辽东叛乱已被成功镇压, 官员奏报反贼头目张钦潜逃至鞑靼国境。
朝廷正想派人去向安腊塔汗商议缉拿和引渡事宜, 现在对方主动献上逃犯人头, 真省去不少麻烦。
朱昀曦带出来的宫人里有曾与张钦打过交道的,他传召这些人前来辨认,证实这的确是张钦的首级。
他高兴地向金海桐致谢,表示要替她向皇帝请赏。
金海桐笑道“我正想向殿下讨要一人”
朱昀曦问是谁。
她公然望着柳竹秋说“上次温大人率使团到我部做客, 帮了我们很多忙。我和可汗都很欣赏她的才干, 想吸纳这样的人才协助我们治理草原。希望殿下能做主将她赐给我们。”
柳竹秋暗暗吃惊, 朱昀曦心里更是狂风乍起,当即义正词严拒绝。
“温大人是本国命官,不能去他国为臣,请夫人见谅。”
金海桐泰然进逼“据我所知,温大人只是散官, 尚无正职, 来我国效力也无太大妨碍吧。”
朱昀曦急于做否决, 仓促地找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近期立下大功,还朝后即会被授予官职爵位。她不仅得陛下赏识,更是孤王的左膀右臂,孤王断断少不得她。天下人才众多,请夫人另外物色。”
金海桐不再强求,说完场面话笑着看了柳竹秋一眼。
柳竹秋读懂她的眼神,明白她在用激将法替自己向太子索要功名,心下感激喜悦。
宴席散去,朱昀曦召她相见,向她发表对金海桐的不满。
“我早知胡虏野蛮彪悍,没想到他们的首领夫人也这般粗鲁无礼。在宴会上献人头就不说了,明知你是我的亲信还当众问我要人,这不是故意给我难堪吗”
柳竹秋料到他会如此,默默看他发泄。
朱昀曦发牢骚时也在悄悄观察她,见她毫无同仇敌忾的意思,不满道“你为什么这么冷漠,看我当众受欺辱你都不生气”
柳竹秋忙说“臣女当然生气,可臣女与金夫人接触过,了解她的人品,她应该不是有心的。”
朱昀曦眯起眼睛,眼缝里透出怀疑。
“听说你在鞑靼时对金海桐使用美男计,才促使安腊塔汗接受和约。今天那蛮婆厚着脸皮向我要人,传闻莫非是真的”
他知道柳竹秋魅力大,做温霄寒时比寻常男子更易吸引女性。连太子妃都曾因一次邂逅就为之倾倒,若成心勾引,只怕能引逗得嫦娥下凡。
而且这女人做事剑出偏锋,没准真会为了完成任务演戏。
若果然如此,他虽不至于怪罪她,但郁闷在所难免。
柳竹秋诧异地看着他,进而喷笑。
“殿下真信那些无稽之谈”
“我是不愿相信,可那种事你又不是做不出来。”
“哈哈哈。”
“你敢嘲笑我”
“臣女不敢。”
柳竹秋忍笑捧住太子的
脸,他每到气鼓鼓时就会大大削弱面部的年龄感,像个可爱的纯情少年,而且这表情是她独享的。
“臣女今天才知道,殿下还会吃女人的醋。”
被识破心思,朱昀曦又窘又怒,抓住她的腰训斥“谁让你老是随便对人卖弄风情我早想说了,你跟冯如月写信的措辞都比跟我的温柔真诚。”
他一时嘴快冲散柳竹秋的笑容,甜蜜消退代之以谨慎。
“殿下看过臣女写给太子妃娘娘的书信”
朱昀曦自悔失言,惊了正在入网的大鱼,忙遮掩“有一次我和冯如月在宫里赏花,她说花前月下赏美人更有情韵,不仅美人能借韵于娇花,娇花也能借情于美人,二者相映生辉,是谓风月。我听这不似她的口风,一问才知是你与她通信时说的。你跟我在一起时几曾说过这么有趣的话是不是觉得我文采不及冯如月,不配跟你雅谈”
倒打一耙的策略很见效,柳竹秋连忙娇哄“您说哪里话,臣女跟您一起时都在亲身领略风月,还用得着空谈吗”
朱昀曦做戏做足,冷着脸抱怨“狐狸精,不止教坏我,还想教坏我的妃子。”
柳竹秋忍不住反唇相讥“殿下就会欺负人,也不知当初是谁给臣女看那本阴阳和合大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