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兴许真的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拥有如此这般的破境速度与修为,可又有几个人,能承受她登云梯之时所受的道脉断裂再重铸的痛呢
从来都不会有什么无缘无故的不劳而获,有的只有旁人未曾知晓,便是亲眼见到可能也难以体会的艰辛与上下求索。
傅时画思绪翻转间,虞绒绒已经将一团杂乱的纸张们整理好了,她嘴上那么说,心中虽然为对方破境的速度与突兀而感到震惊,但更多的却是难以言说的感动。
他说得委婉。
但字字句句,都指向了一个事实。
他是为了想要更好地站在她身边,无论她要去做什么,都更好的护她周全,才破境的。
虞绒绒心底有了某种近乎颤抖的悸动,手指却不停,将传讯符放在了两人中间。
两人同时收敛思绪,再垂眸看去。
没有人想要读出上面的内容,以免或许宁旧宿无法感知,但这些显然是特制的传讯符中,再藏有其他的禁忌。
今日吾已巡视浮玉山,无异样,一切顺利。
梅梢剑阵已松。
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谢琉已入灵寂,悲渊海大阵阵眼见附图,可通过。
归藏湖下,可取。
所有这些话语,都有着一个共同的落款。
宁。
所有的话语都很简短,若是换做任何一个其他人来看,或许只觉得此人不过在传递消息罢了。
可虞绒绒与傅时画的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本只以为,或许宁旧宿与浮玉山有脱不开的关系,此后虞绒绒才在净幽便是道消身殒也要一路杀上琼竹派时,窥得了些许端倪,却不料这四处大阵,竟然处处都是他的身影
甚至连连归藏湖下的魔神头颅只剩下颅骨一事,也是他一手所为
虞绒绒捏着传讯符的指节发白,一只手轻轻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将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她,让她镇定下来看,再翻到了下一张。
是与此前的所有传讯符都不同风格的内容。
如果是此前是精密算计后,坚定又简短地进行着规划的步骤,那么此后的几张,就仿佛真正换了一个人。
这与说好的不一样
为什么会牵扯到她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给我说清楚到底
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去他妈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早知是这样的结果
传讯符上的字迹越来越潦草,几乎难以辨认,由此可见,对方在写下这些传讯符时心情的激荡与难以控制。
可这个“她”是谁
究竟是谁被牵扯进去了
一定要说的话,无论是三师伯与四师伯、抑或六师伯,都已经是宁旧宿这一系列谋划中的受害者,难道除了她们之外,还有另外的人
又或者说,宁旧宿所指,便是她们其中的某一人
诸多疑问藏在心底,但就算在此处讨论,也得不到什么答案,虞绒绒暂且按下这些问题,将那一叠手感奇特的传讯符放到了一边,再拿起了那一沓书信模样的纸张。
然后,她在翻开纸张之前,手指微顿,如此静默片刻,再抬眼看向了对面的傅时画。
天下的纸从来都有很多种。
百姓多用普通低廉的竹染纸,印书要用梅岭脆纸,烟波纸最受富贵人家喜爱,官宦人家则以东年纸为贵,毕竟此乃贡品,极为难得。
唯独只有一种纸,一种纹路,唯独只有宫城金座上的那位,才能用。
龙纹揽凤纸。
龙凤纹路太过清晰地呈现在了纸张之上,或许天下也有真正胆大之人仿造此物,但对于自小便在宫城中长大的傅时画来说,即使不用手摸,只是以肉眼去看那上面的纹路,也足以他判断这纸的真假。
他一眼就看出了真假,面上却波澜不惊,甚至还露出了一个散漫的笑容“我也很好奇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虞绒绒却没有立刻打开那张纸,只是盯着他的眼睛“你早就知道了”
傅时画沉默片刻,才慢慢道“还记得第一次入魔宫时,于水镜中听到的声音吗”
那面水镜此刻也正倒扣着放在黄金桌上,虞绒绒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上面,她想到了此前傅时画带她孤身闯宫城国库之时的洒然与意气风发,再想到了彼时听到的那一声冷哼。
她动了动手指,反握住了傅时画的手。
他面上散漫至极,好似浑不在意,早已知晓什么,且已经看淡看开,好似纵使此时此刻,那座金碧辉煌红瓦金顶的宫城就此坍塌,他也不会动一动眉毛,眨一眨眼。
可那双此前还带着温度的手,此刻却已经冰冷。
“我在。”她轻声道“大师兄,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