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买过新衣。
年到头,严家的锅只有严谨信回来时能见点荤腥,平日家口就是杂粮饭,吃干捞的还是收成时,平日稀汤寡水的见不到几粒黄米。
严谨信的哥儿姓柳,就叫柳树,按着名字不难猜,他娘生他时可能在柳树下经过发动了身子,哥儿不值钱,便随便取了名字叫柳树。
“阿树,你去给小信送饭,让他歇会别累坏了,这孩子是个有孝的,回来先扎田头,不让你和你公爹忙活,让你们俩多歇歇。”严阿奶叨叨不停,还是疼孙子,这外头太阳多大,可也道孙子说得对。
上个月儿子和孙媳妇确实累坏了。
都是孙子的孝。
严阿奶交了做好的饭食篮子给孙媳妇。
柳树模样普通,嫁过来三年是干不完的活,可在家时也是如此,幸好言家家为人和气,从不苛刻、打骂他。后来男人中了秀才,还受了番夸耀,柳树面对这些夸赞时有些惶惶。
村人说男人中了秀才去了府县以后发达了,那指定看不上他要休了他,不济也会在外头养个娇滴滴漂亮的女子。
在外头养个女人,柳树没往去,还觉得好,他个哥儿,长得不好,男人发达了有了女人自的,他怕的是被赶去,到时候没个落脚地。
娘家嫌他不可能收留他。
秀才的哥儿还成,柳树还是在村,过以前的日子没觉得多少变,那男人中了举呢柳树想到这儿,又是高兴又是害怕。
替男人高兴,替自己害怕。
拿着饭篮子到了田头。男人和公爹正插秧。这原本是他干的,没想到男人回来了接了手,不让他做,说自己做做饭屋管好就成。
柳树下子轻省多了,干了旱田那阵子,他是累的,但还要早早爬起来干活。家婆母身子不怎么好,男人没在,不能公爹人下地,他也得支撑起来。
这会严谨信穿着裋褐,裤腿挽了上去,站在水田,胳膊袖子撸的高高的,日头又晒,晒得身汗亮,胳膊隆起的肌肉,手动作快着。
“谨信吃饭了。”
柳树跟着自家男人说话声都不高,他有些怕男人,成亲以来男人说话硬邦邦的,整日肃着张脸,尤其中了秀才,每天都在看书,他听不懂看不懂。
其实严谨信不在时,在村谁家要是欺负了婆母,柳树是会骂回去的,很泼辣厉害,严家婆母与严阿奶都是副支不起来的性子,只能柳树当家,厉害些。
村人骂不过,便只会说你男人早在外头有女人了,迟早的事。或拿严谨信高中后要休柳树来吓唬柳树,说当官的大老爷谁愿意有个泼辣厉害的哥儿当媳妇。
柳树怕但面上不露,让那些说嘴的操操自家男人和孩子,你家男人跟着村小寡妇勾勾搭搭的
打起来,柳树也不怕,那些婆娘力气没他大,还能扯头发。他头发都束着扎上去了。
严谨信坐在田埂吃饭,看了哥儿,想着兆弟与黎夫郎的处,便改了下严肃的脸,话音放缓和了,问“你吃了没”
可在柳树听,还是硬邦邦的,像是庙的黑面神捉小鬼。
“吃、吃过了。”
严谨信说“坐。”
柳树就坐,也是手脚规矩。
“还剩亩田就干完了,我在府县读书,有同窗兆弟说了肥田法子,这水田往年是两石多,用了之后就有五石。”
“还有这法子啊”柳树惊了,倒是不怀疑男人说的假话,他家男人不可能说假的,有啥说啥。
严谨信嗯了声,“只是要买石粉,过两日,我田干完了去趟镇上。”
夫夫俩正说着话,田另头有人喊了,“谨信、小树快回来,府县来人了,说是你同窗的爹来送什么石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