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口中虽似批评父亲,眼中却是满满的对家人的依赖,谢迈多少也有些想念远在蒋州的家人。
沉默片刻后,他冷静道“如若你当真下定决心不要了,我是可以给你一副药。但如今你在这处做事,条件不允许。服药后,你总归要休息”
沈婳打断他的话道“这事,最晚什么时候必须处理”
“自然是越早越好。”谢迈实话道,“最晚莫超过三个月。”
沈婳心中默默算了下时间,说道“那好,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待这里的疫情缓解一些之后,我空了就找你。”
与谢迈谈好这件事后,沈婳心中松快地回了住处。
他们的住宿条件极为有限,好几个药女挤在一间屋中的大通铺上睡。
见她回来,杜氏往后方给她挪了个位置,看她拿着一个手炉躺下,压低声音问她“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谢大夫的罢”
不等她答话,杜氏又自顾自道“倒是个面冷心热会疼人的。你啊,就好好把握罢,还是早日成婚为好。可莫要学我,人知我怀了孩子,丢下我们母子,跑了我跟他的种也没缘分地紧,还没生下来就死了”
杜氏絮絮叨叨地念着从前的声音中,沈婳眼皮打架,胡乱应了声,渐渐沉入梦乡。
或许是源于现实生活中对腹中胎儿的去留做了一个重大决定,该日梦中,沈婳就梦见模模糊糊中有一个孩子朝她哭泣。
沈婳在梦中揪着心脏,看那小孩呜呜咽咽地质问她为何不要他。
沈婳拧着眉不解我不是没生吗,孩子怎就这么大了
才这么想,梦中的孩童就哇一声再度大哭起来,并扯着她的裙子不放手。
“哭甚哭”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梦中响起,沈婳抬眸一看,见李莳上前扒开拉着她裙摆的孩子,抱起来就往旁边一掷出去。
他们站在一个像城楼一样的高处地方,那孩子这样掉下去准会没命
沈婳大惊失色。
猛地冲到墙边探头看。
这时画面猛然一转,她似又站在了平地,那孩子被谢迈抱在怀里,一起朝她走来。
春日花开,春光明媚一样的天气,一大一小两身白衣飘飘,谢迈在说话,孩子在发笑,谢迈的胳膊被那孩子稳稳抱住,孩子悦耳的声音很是乖巧,一个劲地唤谢迈阿耶。
她在梦中看着他们,心中只觉出满足与温馨。
“砰”一声,不知哪里传来一个声响,沈婳从梦中醒来。
她怔怔看着房顶半晌没动。
这个梦,哪里搞错了罢
沈婳在寿州过的不算差,可她这一走,她远在千里之隔的长安城的长姐却因她操了不少心。
沈蓁蓁用编出来的善良的谎言百般安抚沈时秋夫妇后,一颗心悬得再高不过。
别人不知沈婳具体去往何处,以她对沈婳的了解,不会猜不到沈婳哪是去了蒋州,她分明是跟着谢迈去寿州见她的情郎了没看谢三郎备的药材是一点不剩,全被运走了么
知她的目的地,沈蓁蓁便央求萧衍给李莳写信询问她家婳儿的情况,寿州疫情严峻,只有知道沈婳平安,她才能放心。
可时至今日,眼下已是二月初,统共就收到过一封李莳的回信,信中证实沈婳确实去了寿州,再多的信息便没了。
而此后,李莳再没回过萧衍的信。
沈蓁蓁心中焦急,但她也做不了别的,只能催着萧衍再写去几封,之后就只余等待。
日日去萧府问萧衍信件之事已成了她的常态,因此还被萧衍百般戏谑,说她还没进门呢,就成了“望夫石”。
傍晚时分,估摸着萧衍该下值回府了,沈蓁蓁再度敲响了萧府的门。
不料却被告知萧衍没回府,而是进了宫。
流云浓浓,落日的余晖洒在勤政殿的屋脊上,铺出一片耀眼的霞光。
殿中,萧衍正同文帝下着一盘棋。
“衍儿的棋招,倒很像你阿娘,果敢得很。”文帝落下一黑子,似想到往事,悠悠叹息了一声。
分明是害死他阿娘的罪魁祸首,此刻又假惺惺怀念起了他阿娘,摆出一副姐弟情深的模样,萧衍只觉心中讽刺。
他缓缓抬眸,看向对面的皇帝舅舅。
文帝的外表实则与他实际的性子不同,是一种偏文雅温和的长相。这种长相,让皇帝这样贵为天子的人物,轻言细语时,多了几分平易近人,少了不少皇帝架子。
而近日来,听闻文帝开始崇尚起来了道学,在这后宫时候不穿龙袍,披的常服也是宽大自在的款式。
萧衍是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他舅舅也会有一日走上多少昏君才会走的求仙问道的道路。
而显然,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这位帝王在此事上已经“大有进展”,两鬓斑白,面容瘦削,眼底乌青,眼中流露着浓浓的慵怠色。
活像已老了十岁般。
这样下去,恐怕真离“成仙”不远了。
萧衍不动声色问“舅舅也觉得,我